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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 弃土之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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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翻的仙人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沙土，接着反手一巴掌隔空将安布利摔向地面，陷于裂坑。飞沙漫扬之中，传来安布利痛苦的喘息声。他这一跤触发了门砖带来的危害，使他尚不及施展强力，便因强力的代价而衰败。

那群外邦人环穴而至，围着倒地不起的安布利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很快，其中的两个健硕体格的青年便将他扛起来，一面拍打他的面颊企图将头痛欲裂的他唤醒。他在昏沉中因疼痛而恼火，却因无力抗争而很快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塔玛夏民宅之内，身下的垫絮很薄，坚硬的石床依旧冰凉。侧头一看，木格窗户外有人影游动。他才起身，破旧的木门便被推开，锈蚀的铰链传出粗暴入耳的咯吱声，塔玛夏地方军的长上穿着便服进了屋。

“起来收拾收拾。”长上一贯对平民高高在上，现在的语气却有些着急。“待会儿去给人赔个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仙家大人说不跟你一般见识，但赔礼道歉是本分。”

地方军时常可见，却不知封闭军营的戍边的军队此刻状况如何。安布利满腹疑惑，略有些责问地说：“他们被放进来了？”

“你能抵抗吗？”长上垂眸瞧着他，“新政府的招安书我已看到了，我百分之一百是支持他们的。安布利，咱们护边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这么生硬。现在新政府一切都没搞好，姒政皇帝又有收复小宁国之功，民心未散。我们做好本分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边境和国土中那些应被保护的地方。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安布利冷漠地摇摇头。“不明白。”

“我问你，咱们脚下有什么？”

“什么意思？我们脚下有什么？当然是土地。”

“什么样的土地？你从小在这生活，你觉得这样的地方有可取之处吗？它贫瘠匮乏，甚至种不了庄稼，什么也没有，连养牲口放牧的地方都没有。安布利，这是戈壁啊，整个峼卫郡能放牧的地方有多少？更别提塔玛夏这地方了。你巡边四处游走那么多年，你看见过青草平原吗？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尘土，夏天多热，冬天就有多冷。”

“萨迪克先生——”

“叫我长上！孩子，我比你大至少十岁呢！这看法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知道督军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吗？督军兴伯才大人同样认为峼卫郡贫瘠无趣。我现在打算自己去接受新政府，我要通过合理的方式离开这。这里是不可能有长足发展的，督军大人他们探讨过，好像，打算将峼卫郡甚为荒芜的这半边地割成两半，一半送给开洛，一半送给西兹，这样就能换取他们的日用品和军事保护。以免到时候不承认新政府的招安而被讨伐。而且说实话，招安之后谁能保证自己的遭遇呢？他们可不傻。”萨迪克黯然地垂下头，满腹悲情地诉说着，“而我，只是个长上罢了，我换个地方新开始也无所谓，只要能逃离这该死的峼卫郡。我有时候在想，凭什么我们得在这地方生活呢？我们凭什么生下来就得当边民呢？我要成为中心的人。那些达官贵人可都在远离风沙的地方。而你我呢？难道你不这么想吗？我苦难的同伴。”

“不会。”安布利坚定地说，“我生在哪里，哪里便应由我守护。你对这不满意可以改造这里，但不应遗弃这里。如果他们要把边境送给别人，那就是与我为敌，我是护边员。”

萨迪克听罢愣了一秒，之后仰天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指着安布利通红的脸颊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你的脸上有五指印子，恐怕一辈子都弄不掉了。改造这里？怎么改造？这里都是沙土啊，你怎么这么异想天开呢？那五指印子就是现实，地域的差距，力量的差距都是无法改变的差距。仙人给了你一巴掌，但没要你的命。就像现在有了名为‘混乱’的机会，但你却不愿接受这机会离开这。那你是不是也不愿把握仙人留你一命的机会跟着我去赔礼道歉呢？”

“要我向他低头？”安布利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床上爬起来，“除非我死了，到时候你可以摆弄我的尸体。不然想都别想。”门砖的副作用甚至让他难以下床，脚掌才触及地面就如电击般剧痛。

萨迪克冷眼瞧着他忍痛的反应，突然叹了口气。“毕竟你是我的同胞。我一会儿出去把大门锁好，这里是我家，你待会可以通过院子西南角干草堆下的通道逃出塔玛夏。兴伯才要我带人囚禁塔玛夏的所有居民，防止这里的人向戍卫军透风。本土军队已经将戍卫军的营地悄悄围起来了，一旦他们有反应就会开战。兴伯才不指望他们会乖乖听话奉送疆土。塔玛夏的人也不一定会甘愿移居，毕竟像你一样的死脑筋太多了。安布利，你还年轻呢，希望你有另一条路。但是这里的那些年过半百终身不走的老人们，还有四十好几的壮士们可没机会了。塔玛夏都没有年轻人了，他们都逃走了，就只有你傻乎乎的当个护边员……我同情你，现在是好时机，你快逃走吧。”

说完这话，萨迪克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传来他锁闭大门的动静。再之后，原本就处于城镇边缘的萨迪克居所便完全沉寂，仅剩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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