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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八 这种东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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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帐篷之内的杀人武器尽有指向，但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不被对峙胁迫的人们也无法轻松置身事外。何况，在这些有别于慕邦人的陌生面孔中，周观澜脸上的屈辱就如同是纷争天下的异邦人们对所有慕国人施加的屈辱一般，让洛秋感同身受。

饱受福克巴兹的嫌隙目光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是他们持有偏见，怎会在乎你究竟是何模样；如是他们不持有偏见，怎会不详探而妄断。所以他知道自己不必刻意表现的和周观澜所代表的戍卫军有何区别。因为这些初来乍到的西兹人进门之后甚至没有问询，就将高高在上的敌意对准了慕邦的面孔。

军侯安分地坐着，萨迪克咬着牙低下了头。洛秋很好奇这二位此时是何感受。不过身边的屯长已快按捺不住了，呼吸越来越重。在开络士兵的武器逼迫下，西兹男人微笑着举起双手表达冷静，他的那位助手女性也收回了两手握持的武器。

慕邦戍卫军的都尉周观澜在这之后闭了闭眼睛，再次起身向外。这一次，他的军侯没有第一时间跟随。

“都尉且慢！”翻译者大声地转达金发男人的话意：“既然西兹人也来了，不妨就一起坐下，在这谈谈。”

周观澜充耳不闻，但被堵在门口的开络士兵用枪逼停。他再一次窝囊地坐回方桌前，身旁的戍卫军曲军侯面带痛苦地作出劝他压火的手势。

洛秋悄悄用手挡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屯长，眼神示意他冷静。西兹男人扫了身前的众人一眼，伸手将坐在边角的萨迪克提起来推往身后，一面摆手叫他走远，一面坐了下去。萨迪克憋屈地往后退，西兹人的女性助手立刻补进他的站位。

坐下的西兹人和金发男人用洛秋不曾听过的语言交谈起来。他特地问了身旁的屯长，屯长小声解答道：“那个金发男人是安吉国的王储，会说安吉国的语言，那种语言和峼卫郡的本土语言很相似。但安吉是开络的属国，所以他也会说开络的语言。现在他们交谈的应该是开络语。”

即使是洛秋也能听得出来，那个西兹人的开络语并不好，时常磕磕绊绊，耗时良久才能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显然他还在话音中穿插了自己的语言，因而翻译者也显得过于忙碌。但是翻译者的忙碌更接近慌乱，因为经常卡壳，还受到双方不同程度的怒视。

眼下的状况显然是这样的：精通慕国通用语的翻译者并不能够表述流畅的西兹语，而开络的金发男人则又完全不会说西兹话。至于魁梧的西兹男人，则只会简短的几句开络语。帐篷内一时陷入混乱，饱受瞩目的翻译者愈发手忙脚乱，终于激发二人怒气，纷纷指着他高声斥骂。

被骂的不敢作声的翻译者向四周投去委屈的目光。洛秋认为这正是艾息格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何况只要那位冷酷的西兹朋友在场，他就会拥有应对任何危机的信心。

“我知道一个西兹人，”在斥骂声中，洛秋举起手说道，“他也会说慕邦通用语。”

翻译者一听这话，如获救星降临般激动起身。再三确认之后，他转而向金发披肩的开络人请示，显然获得了同意，于是又询问起艾息格的所在。最后才指示方才进来的三个士兵外出寻人。

在人数众多的帐篷里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寂后，艾息格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与洛秋打了个照面，接着敏锐的视线扫视了整个室内。戍卫军的军侯此时主动起身让坐，并邀请艾息格坐在方桌旁。

交谈重新开始。他们是这样展开交谈的：西兹人说的话由艾息格翻译成慕邦通用语，对面的翻译者则将慕邦通用语翻译为开络语。如此一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错漏任何一条信息。

“既然没有造成后果，我就不追究擅闯营地的责任了。”首先发言的是安吉国的王储，由翻译者通过慕邦通用语代讲，艾息格则将意思同声转述给西兹人，这远比想象中要顺畅。“既然是将军亲自来了，那咱们也不必拘于小节。你要我交出慕国人，但在我这营区可是不少，我看你们不过大车十辆，即便我交给你了。你又怎么押回去？而且南部战争应是内伍门州驻军在打，和你们塞拉比州又有什么关系？”

“宣战了啊！”艾息格刻意模仿西兹人刚才的口吻说道，“我西兹对慕王朝戍卫军宣战了，这就意味着，西兹全境的所有士兵，都将慕邦戍卫军视为敌人。我是来收战俘的。”

“塞拉比州盛产铁矿，我听说西兹政府打算将大车开放给民用，那不就是意味着更多铁矿。这样一来，开采矿产就需要很多人力。将军来抓战俘是不是另有意图呢？另外，你们的由须车要停止生产了吗？”

“王储消息倒是挺灵通。”翻译这段话时，艾息格面无表情。“由须车当然还在研究，不管什么东西，都要一起发展嘛。现在这蕴气石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生产就需要大量人工。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来抓劳工的，再没有比曾经的武士更好的劳工了。这里的慕国人我全要了，你别管我有几辆车，我就是让他们爬，也得给我爬到塞拉比州去。”

安吉王储转而面向周观澜说话，翻译者传递了他的意思。“都尉大人也听见了，这西兹人是铁了心的要你们的人，甚至连你都一起要。你有什么打算？还是像刚才说的那样，要跟他们打吗？下面十辆车，他们大概也就四十余人，你们三百不到，人数而言，你可能很有信心。但我得告诉你，西兹人拿的火铳威力巨大，一枪穿透三个人也不足为奇，射速很快，你们怎么可能打的过呢？你们拿的弓箭有他们的武器射程远吗？你们拿着棍棒都还跑不到他们身前就得倒下。我听说慕邦军中也有早年研发的一种所谓的火铳，但那玩意装备数量稀少，装填缓慢，威力一般，跟喷石管差不多。这跟他们现在拿的火铳可是天差地别啊。最重要的是你们根本就没带着嘛。”

艾息格或许是忘了，或者是他认为这段话不必向同胞翻译，所以他保持了沉默。但那个西兹人看见他不作翻译时，咬着牙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出巨大的响声，就像是宣泄刚才没能如意放肆的怨怒一样。艾息格抬起独臂揉了揉脸，冰冷地望了那个西兹人一眼，接着开始翻译。洛秋慢慢松开押着固山卫书的指腹。

周观澜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应该拿我的士兵们的生命去冒现，但我也不可能把他们交给西兹人。不必再与我谈这个事情，我也不再需要阁下支援我讨伐伯克。我们慕国人自己会解决这些问题。”

艾息格翻译完这话之后，西兹男人和他身后的女助手都轻蔑地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翻译者忠实地表现出了安吉国王储的不满。“现在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都尉大人也不是什么小角色。咱们现在得捋一捋。我开络的军队在驻扎了自己应得的城镇之后，会向着东边继续挺近，目的是什么，是帮助都尉周观澜先生讨伐那些可恨的伯克。我可以承诺，亲切的开络士兵不会欺压和霸占任何峼卫郡人或他们的财物。所以无论如何，都尉大人是绝对不会被我交出去的。但是这西兹国的将军亲临，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日后测图或者协防大荒还得需要他们的帮忙。你也知道，我们的大荒防护还没更新换代，通过我安吉国的那条连接着大荒的峡谷现在还依托买来的仙人隔碍，最近有被冲破的迹象。那出口可是正对着塞拉比州的呀。指不定哪天那位仙人就被诛仙了呢，到时候我们两国得通力合作。这可是上仙的防护才能起效果的大危机，靠人力化解还是困难的。我们这些笨蛋，就没有慕国人那么高的智慧了，总不能像你们一样在疆土的北境修一条漫长的长城，打算靠人力抵挡吧。虽然你们的祖先似乎在初期抵挡了不少荒兽的进攻，但后来九神的禁制让那个长城也没派上用场。着实很可惜啊。”

“不必东拉西扯。”周观澜正色道，“阁下想怎么样。”

那个西兹男人听罢也发出疑问，由艾息格转达。“开络的将军不妨把解决方案说一说，既要让我满意，又要让这个慕国人满意，可别耍小聪明。”

“这喜欢欺压弱小的国家培养出来的将军就是不一样，抢地屠杀的兽性还会传染不成，还是将军刚从那边的战场退下来呢？在我安吉王储，开络将军的面前，这位将军记得收敛一些，不然你们只能横着离开这个营区了。”翻译者转达这话时甚至不敢看着西兹人的眼睛。

“少废话。”西兹将军让艾息格警告开络人，“我是来抓俘虏的，不是来耍嘴皮的。没有兴趣和安吉开战，但如果你执意要打得话，那咱们不妨打一打。一个属国还敢和我西兹叫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位王储别忘了，如你所说，大荒防护的事情我们还得合作。切记，是你安吉国和我西兹国合作，而非安吉国和我塞拉比州合作。王储想想吧。”

安吉国的王储思忖了片刻之后，翻译者转达他话语时的语气也变得像他一样柔软了些许。“耍嘴皮子就到这吧，咱们接着解决问题。刚才都尉大人问我想怎么样，我现在给他解答一下，西兹将军不妨听一听这个方案。我作为开络一方愿意做出退让，希望西兹将军也能退让，那么，我认为都尉大人应该对此妥协。我是如此安排的：西兹将军可以带走戍卫军近两百人，我愿意出一辆车和这两百人路上的伙食。那咱们各退一步，我给我的盟友，也就是这位都尉大人留下一百位他忠心耿耿的士兵。这样，不知二位可满意？”

周观澜当即反对，但他的军侯侧身开始劝说。而西兹人与身后的助手一番交谈之后，借艾息格之口问道：“那车可是指开络自己研发的那批车？”

“当然。”翻译者尽量让自己像安吉国的王储那样从容地开口。“你们可以运回去随便拆开看看，看看咱们的区别在哪。虽说蕴气石都相差无几，但如何承载最大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我并不介意将军如何使用那辆车。”

“那么我同意。”西兹将军授意艾息格表示同意。

“现在轮到你了。”翻译者盯着戍卫军都尉，就像他的主子那样。“都尉大人意下如何啊？我不妨再挑明一些。今日不管都尉如何回绝，我的士兵都会去讨伐那些峼卫郡的大小伯克，当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暴政，那么这便是一个应该利用的消息。都尉大人和军侯的求援与带队能让我的士兵师出有名，毕竟都尉周观澜的名字响彻峼卫郡，那些平民会站在我们这边，帮助我们。我可以答应都尉大人，你的一百个被你救下来的士兵们，你可以将他们组建成为你的贴身禁卫，我可以让你当上峼卫郡的王。那时候你和你的手下统领此地，还用得着和慕邦的新政府谈判吗？若你不答应，那一百人也别想救下了，我就全都一起交出去。”

军侯一直在旁边劝说，周观澜则陷入了沉默。这位戍卫军的都尉一瞬间变得毫无气势，宛若垂死的病人一般。忽然，他扭过头用令人同感痛苦的目光望向洛秋，接着祈求地问道：“固山卫书有反应了吗？”洛秋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他奋力隐忍的悲恸。实则他隐藏的并不好，他的五官扭曲到了一定程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乎将毕生的哀求与希望寄托在了这件仙器上。让同样看见这张脸的屯长颓然跪下，失声痛哭。

“有了，有了。”洛秋不忍再欺骗他，急忙点头。“动起来吧。”

固山卫书应声浮空，光芒四射，帐篷的四壁徐徐爬动着它散发出来的各色光线。西兹将军与安吉王储不约而同地用手杵着面颊，虽然侧目观看，但脸上满是不屑。仙器闪动的光并没有消除都尉脸上的苦楚，他期待着镇国仙器更加实际的表现。

洛秋将抛给固山卫书一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让都尉彻底崩溃，但为了弄清眼下的这一境况能否被改变，他不得不向仙器问出这个无比重要的问题。“固山卫书啊，”他看了一眼艾息格，郑重地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山坡上杀人的那件武器，是否能对你造成损伤？”

固山卫书毫不犹豫地飘出两个字来：“当然。”

于是周观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而那个翻译者依然在敬业地转达着王储的嘲笑。“这就是都尉大人满心期待的镇国仙器吗？这种东西现在外面也有很多仙人在卖，如果都尉大人喜欢的话，当你成为峼卫郡的王，我可以送你一箱这种东西作为贺礼。到时候我会拜托制作的仙人，不仅让它能飞，能发光，还会争取一下，至少让它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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