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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六 保持安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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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姑娘熟练地解开身上的白色围裙，不太友善地瞥了眼洛秋几人，接着跨过摊台走至街道，故意将孩子们带离桌侧，几乎到了隔间之外的小巷入口。她在那里蹲下身子和孩子们交谈并告别，接着再回到屋内，从里面抬出隔扇，嵌入门槛，一道道重新封好。

此后，她一言不发地朝孩子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她又突然折身，跨过洛秋一行入座的餐桌和摊台之间的窄道，在已被完全关闭的门店前踟蹰四望，两手拍找着身上的各处口袋。

“怎么了？”苦于醉酒的艾息格好心问道。

她循声回头，恰好看见桌角的固山卫书，于是指着它说：“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书的话，能不能撕一页没有文字的给我，我想给我阿姨写个字条。”她已从摊台熄灭的石灶里取出一根前端发白的木炭。“也许晚上她回了，我还没回。”

洛秋摇摇头说：“这没法帮你，我觉着你可以写门上。”

她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地点个头。隔扇被擦洗的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她多半是不愿意在上面留下炭迹。

“或者我们给你传话嘛，”醉气熏天的孙海标突然起身喊道，“反正我们还在这吃着呢。”

她摇摇头，含笑望了他一眼。“我得去很久的，晚上我阿姨才回。我还不知道回不回的了，诸位要是替我等着的话，至少得等到太阳落山。将要冬至，夜晚的室外会很冷。”她如果平静如这样的开口，慕国通用语就会被她说的更准确一些，乍听之下几乎没了口音。

不过，洛秋在她刚才的笑容里看到一丝战栗。

“为什么回不来啊？”孙海标丝毫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高举杯中酒，摇头晃脑地洒出不少，直至一滴不剩。“你要干什么我们可以帮你啊，那你不就很快回来了嘛。只要等会回来，你送我们几坛酒，再烤上一些肉，我们——我就愿意帮你。”

善良的帕勒塔也回头对那姑娘说，“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们都愿意帮你。”

金发姑娘沉默着扭头看向隔扇。她也许是觉着如此阖闭的门扇再逐一打开过于麻烦，但又着实不愿意用木炭在上面涂写，于是就回顾四周，好像在找可以拜托的他人。但冷天出摊的人很少，仅有的几家商铺现在也紧闭大门。天高城内和城外存在不同的景色，但都有与寥廓长空相得益彰的萧条。

“真的愿意帮我么？”她说话时不无恳切。

“你得说说什么事，”艾息格仰着头望着她，“然后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如果力所能及的话，我们就帮你。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们也没法帮你。毕竟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得去救另一个姑娘。”

这话倒是提醒洛秋了，从孙海标开始倒酒的时候，他就感到心里升起一股负罪感，说起另一个姑娘，他才知道负罪感从何而来。试想钟依还在万仙源的监牢，而自己却在这里进行着非必要的品酒游戏。

“我的阿姨告诉我，”金发姑娘把细长的五指按于胸口，张大了那双碧眼。“用慕国话来说，我的名字是默。我从小就叫这个，把我养大的人希望我此生能闭上嘴保持安静。”

“没有姓？”艾息格端坐起来。

“没有。”名为默的金发姑娘说，“诸位如果当真能帮我，就请跟我一道去吊桥悬崖附近，找找我的弟弟，他是我阿姨的儿子，名字叫姜大鱼。”

“回来有酒有肉么？”孙海标扶着桌子，气势汹汹地踢倒身下的长椅。

“有的，”默点头说，“我保证。”

率先起身的是帕勒塔，洛秋拿起固山卫书跟随，艾息格才痛苦地扶着额头走上街道，垂首哼唧的孙海标走在最后。默小跑几步上前带路。他们要去的悬崖在西城，得经过刚才的城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今日虽然并未下雨，但陷坑之中已有积水和马粪，好像永远清理不干净。走过街道转角，可以看见城门。现在那里停着一乘马车，车舆饰帛，车夫则一身西兹服装，头顶不见发髻。两匹壮马颈扛挂缀鞁具的木制横轴，等候其主人的录名登记。俯身下笔的人当然也身着西兹服饰。

继续向前，街道变得越来越窄。曾经的路上石板仍有残存，但每一块都满布裂纹，填进其中的不是修补的石降，而是混杂了牲畜粪便的泥土或野草。天高城的破败体现在各个角落，除了被置之不理的荒凉大道，就连房楼之间的小巷也填满了垃圾和废旧木材，甚至还有阵阵尿骚味从中飘出。

途中，大伙逐一向默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当知道艾息格是西兹人时，这个姑娘毫不惊讶地说，“我一开始看见你就猜到你要么来自西兹腹地要么是繁真人，咱们的语言是一样的，不过我现在并不想说繁真语，或者你们认为的西兹话。我想让我的慕国通用语变得更好，所以你千万别跟我说咱们的语言，而且他们也听不懂。”

“我不会说的，”相比之下，艾息格所说的通用语没有丝毫口音，就像是他的母语一样流利。“你为什么会来这呢，繁真离着这可是很远的，无论你走哪条线都很远。如果你不从西兹穿行的话，你就得穿过开络，然后从安吉国过来，总不能从安吉旁边的大荒入境吧。”

“我就是从大荒入境的。”默摆摆手说，“不过这不重要。马上要到悬崖边了，我得先跟你们说一下该注意的事情。走到那里你们可以看到明显的异色雾气，千万不要触碰到那些气体，它们会停在悬崖外，吊桥那里会突出一部分，只要蹲下穿过去就可以了。”

“又是一个鬼地方。”这样的地方似乎让孙海标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帕勒塔问道。悬崖似乎近在眼前，已能听见风声穿过峡谷那如泣般的低吼。不过异色雾气并没有就此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因为前面有一片高大的树丛挡住了视野，他们接下来得沿着凹凸不平的山坡小径前行。

走进树丛，默始终注视着脚下。“当心崴脚！”她提醒道，“我的阿姨告诉我，悬崖的对面曾经是天高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域，那里有宁国最豪华的西城别馆。但是在曜王朝灭亡之前，在西城别馆里发生了原血之灾，后来那里怪雾弥漫，从此成了禁地。不是因为不让人进，而是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过，听说都死了。”她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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