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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 劫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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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入夜之后比任何时期都更冷，除了夜狩乔内里羚羊的猎人会在此时集体出动外，就只有运货的车夫与巡路的监官甘愿身处室外。而今夜略有不同，因为在里芙镇五里之远的山坳道路边埋伏着三个准备抢劫的年轻人。他们蹲在开口朝着路边的帐篷取暖，藏匿于雪山滚落的岩石之后。星河与月亮为此地披上黯淡的光衣，有别于白昼辉明壮阔，乔内里的夜晚显得硬朗而凄凉。

帐篷里没有灯火未烧湮石，帆布能挡住拂面的冷风，否则有人的双眼只要迎风片刻就会不断流泪。这里一共三人，艾息格与马修多年在风雪中闯荡早已习惯，自然就只有久居温室的罗延对于气温风寒的光顾过于敏感。但他不敢出声咒骂，往日他与别人行事时可以口无遮拦，但今日面前的这两位都是他不敢招惹的人，何况其中一人在白天时动怒差点杀了他。

“你们从哪儿得到的信报？”艾息格单膝蹲乏后从腰包里取出一块裁剪过的鹿皮铺在身后，盘腿坐了下去。“那个慕邦诸侯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产运到这来？”

马修站在帐篷口回答，“咱们的探子看见一列车马，还有两个慕邦监官，十多个护卫。探子商量后派出两人驾着装有山石的马车假作商人与他们同行，一路上与他们套近乎，数月请吃请喝还故意赌输几钱水币，这才得到的消息。”

“暴君先生的探子真是训练有素。”

“这多亏了瑞丝，是她负责训练那些探子的。”马修扭头望着他，“探子们忠诚，礼貌，从来不会在私下改变称呼。”

艾息格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大衣缠袋绑着的皮革短鞘里拔出匕首，似乎是在检查刀刃的状况。“不是私下，我曾当面叫他先生，但他要求我叫他父亲。我只好当面叫他父亲。”

罗延认为自己不敢吭声显得特别愚蠢，于是低声道，“父亲是一种尊称，这是为了让你记住养育之恩。”

“可不是，”艾息格起身走向用呆滞目光紧盯自己的罗延，接着在他身前蹲下，一面用匕首刀身轻拍他的脸颊一面温和地说，“他把你养育的白白胖胖，风吹就会流泪，让你有闲钱去买什么狗屁的火龙管，你是得好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但我现在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最好在今夜的行动中保持沉默并且不要出错。”

罗延高举双手，垂头避开他的视线。父亲说过，心里住着蛮横野兽的艾息格终将形同野兽。“是，是，我闭嘴就是了，你在气头上，我不愿跟你计较。”

“不要争吵，以免错过了马车。”闭眼的马修提醒道。他正交叉双手让展开的手掌贴合胸口，这套动作来自于蓝双教导，所谓信徒们应具有这样的习惯：在静立时自抚胸腔，来感知天地万物对人类欲望的哀恸。

“除非我们全是聋子，身在路边还怕听不见马蹄声么？”艾息格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你戾气太重，”马修睁开眼睛，“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尊崇蓝双，那样的话你会比现在更加聪慧和善良。”

“善良的马修，我等的不耐烦了。”绵绵困意渐渐侵占了艾息格的耐心，“那些该死的马车什么时候来？而且你还没告诉我，慕邦的诸侯为什么要运着家产跑呢？”

“马车该到的时候自然会到。至于慕邦诸侯为什么要运着家产跑，你不是会买世闻么，上面写着慕邦内战你没看见么？”

“近些日子我只有今天才有时间去里芙镇，所以就没有买世闻。内战不是早发生了么，慕邦的法师姬桀不是还被九神审判了吗？”

“法师受审和人类战争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马修仰头望着星河，“一枪灭杀十二万人，活生生的十二万人，真够疯狂。我主为亡者而悲。”

“因为姬桀，世闻上说今后战争不再拘束人仙之别。”艾息格把匕首收回鞘内，走出帐篷，“现在各国都请仙人坐阵，没想到威慑力反倒避免了不少战争。可慕邦却还陷于战争之中。”

马修斜睨着他，“你想修行做法师么？”

一听这话，帐篷里的罗延悄然趋前细听，他熟练地拿出可以留声的方盒，认为自己能就此掌握艾息格的把柄。留声方盒是木制结构，由西兹人发明并制造，在除慕邦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很常见。

“你不想吗？”艾息格反问。

“我想。”马修将手揣进两侧衣兜，“那你呢？”

“我一直是这么打算的，不管暴君先生有多反对，如果我能离开家族的话我一定会去修行。”

兴奋的罗延按下留声方盒的停止按钮，这将成为艾息格违反父亲的罪证。

“这些话你应该当作秘密保存起来。”马修再次交叉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父亲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你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期，布林先生很快就会与父亲会合，如果被他知道你近五年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他恐怕会扒了你的皮。”

奈德布林是埃利蒂德家族最具权威的管理者之一，同时也是他们满身武艺的传授者。五年前他因故离开，据说将在最近归来。艾息格是他得意的弟子之一。“今非昔比，我并不怕那位先生，哪怕他对我有很多意见和不满。”

奔驰的马车没有给他们继续闲聊的时间。西南马从道路转角出现的时候，艾息格看见飘扬的避字旗，红底黑字在夜晚并不明显，但三角样式易于辨认。旗帜后方是细长型红漆车厢，向上的开口已由门扇锁闭，车厢四角立着木雕飞鸟，金属车辖泛着雪光。车轮近前，马修已挽弓射箭，箭镞掠过在前的一个慕邦监管与七个护卫，眼看将要命中首车马夫时，忽然被从后方跃至的雷电击碎。监管与护卫大喊：“立即防护！立即防护！”

并没有听懂敌人喊叫的马修满脸震惊，他扭头望向艾息格，“难道他们还请了随车法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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