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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 何乐而不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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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念完之后，奈德·布林沉默了好一会儿。

从未在法制下生活过的艾息格并不知道这篇宣言意味着什么，但他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某种触犯天下大忌的措辞。他对此感到一知半解，“这是什么意思？”

“这得看他们怎么界定有限私有这四个字了。”出神的奈德喃喃道，“公平分配、个人自由，这两词凑一块如何平衡呢？靠所谓的有限私有么？所谓分配的基础无非就是土地。看来他们不满足于结束帝制，还要改造国家。”

“我当初在世闻上看见了这条消息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他们结束帝制只是为了换种方式模仿别人的国制，那简直愧对他们所拥有的那些历史。”艾息格坐回石床上，他长久高举的左臂并不酸痛，反倒是右臂的断端再次阵阵地胀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把王推到了，就是要分王的土地么？”

因为他的前一句话，奈德明显愣了愣。“王的土地也是由人管理的，那些管理土地的人不再受制于王，还会那么轻易地交出土地么？难道他们要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变成自己的仇人么。不过这样彻底的不妥协倒是有趣，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

艾息格用仅存的那只手压着疼痛之处，“有限私有的会是指什么呢？”

将要凭此敛财的奈德·布林对于此类事情显然颇有研究。“以代行民是的财团王朝而言，人们各为私利，被迫团结。每个人最终的目的是获得一切想要获得的东西，买下一切能买到的东西。但在经此之后的慕国呢，有些东西就无法被私人占有了，多半是土地、山水……不得不说至少理想是好的，所谓美景共享么？”

“可比起西兹，这不是很过分么？”艾息格疑惑道，“这种理想有什么好的呢？其他州有钱就能买下土地。独享风光难道不是更好么？”

“塞拉比州现在也是这样。你的想当然，来自于凡人利己思想所构建的环境。”准仙人乏味地说。

“那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利己的话，譬如我在慕邦占有了某种东西，我就必须被迫跟人分享了？”

“别着急，利己的反面不是分享，何况他们的宣言中要实现的目标包括了个人自由。虽然没说怎么实现，但最后不是说了探索中么。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奈德若有所思地说，“譬如十人一张饼，慕国想做的是平均分饼。任何人都能接受平均分饼不是么？但如果他分完饼，还要管你怎么吃，在哪儿吃，与谁吃，那么就会衍生出很多问题。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保障分完饼后的个人自由——这是凡人无论如何也不愿退让的一点——同时又不违背社会的健全发展。而且就西兹而言，买下土地和房屋并不意味着它就被你所拥有了。你需要工作来保障你的房屋所有权，为谁工作呢？为比你有钱的人工作。你在保持自己也拥有房屋的同时，也在帮助你的雇主获得财产。这是利己社会的本质，互惠互利的雇佣关系，也就是所谓的支配与被支配的实态。西兹全境也不全是可以买下的土地，至少一半被视为国有。还有别忘了，西兹出售的土地是从哪儿来的？西兹人私有的土地曾经是属于谁的？繁真的土地至今属于皇室，西兹的土地虽不属于皇室，但终归是抢来的。何况你们仍在扩张，悯纳维的家乡已被规划为底塞壬州，等战争结束，那边的土地当然也将覆盖代行民是的国制，然后接着出售。按照慕国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大概是……”他停顿了片刻，仔细想了想，“首先想到的方法是用分配来代替支配，怎么做不得而知。而且没有互惠互利的话，谈何进步发展。慕国现在是百废待兴，他们要怎么起步也是个问题。”

“那他们的探索不是很有意思么？”艾息格说，“如果他们探索成功的话，对其他国家不是也可以贡献一份继续向前的经验么？”

“那可不行，连正视他们都不行。”奈德·布林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代行民是虽然至今没有覆盖到塞拉比州的全境，但是在以圣心州为主的西兹最初的国土上，这个国制的发展已经到达所能对它预期的最终状态。所以，其他国家不需要这样的经验，财团王朝也不允许国民拥有这样的经验。我的生财大计刚起步，怎么能让他们去做反方向的事情呢。他们有勇气推翻所谓的剥削阶层，不代表天下都应该做这件事。不管曾经的那个阶层做过多么丑陋的事情，代行民是的光环都足以让他们全身而退。那个阶层在时代的逼迫下带着庞大物资，聪明而又安静的退居幕后，你所说的那种经验就是在要他们的命。就如同曾经的世俗贵族影响着奴隶，宗教贵族影响着自由民那样，贵族们有绝大多数的财富影响着他们各自的国家。他们将肮脏的财富投入市场洗刷污浊，供人追逐，这是他们的支配和存在方式，尽管市场是无辜的。以西兹人喜欢一概而论的特点来说，这篇宣告很快就会被解读出不同的版本，其实我也不用担心它会造成什么影响，反正到最后这都会被解读为一无是处的白日美梦。凡人世界将弱肉强食的现象升华成符合人性的必然法则，他们不需要有人去反思这个法则是否正确。慕国既然发布这样的宣告，多半是对天下开明进化之论多有不满。之后恐怕会设防不利详报页进入，无所谓，他们天马行空难成气候。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协助全身而退的贵族们——亦即此刻的财团王朝，让代行民是之中的务虚一派挤掉务实的一派，从而保证他们的持久。我手中的详报页就是他们巩固权力的武器，最近为此前来联络的人已多不胜数啦。”

艾息格一声冷笑，“果然还是做个野蛮人更有意思，你身为法师，难道还需要钱吗？”

“当然需要。”奈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说过法师是有人格的，凡人所需要的，法师也需要。只不过凡人看不明白的，法师能看明白；凡人凭借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法师能做到。仅此分别。何况对于我来说，钱币可以购买门砖，门砖可以实现我的需求，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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