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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喘息（第2页）

陈叙看见于玏的目光直剌剌地刺过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变淡，他闷闷道：“好吧，我有点不开心。毕竟和你一起吃饭这么久了，而且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能和你多待会。”

他不笑了，于玏那边却带了一点笑意，说：“习惯就好了。”

习惯任何人的来，习惯任何人的走。于玏说的好像是眼前这件事，又好像是世间万事。万事轮换，沧桑变化，人无力阻止外物，只能让自己习惯。

陈叙默然了。远处耸立着的一栋楼，是礼堂所在，那次于玏和陈叙曾经在这栋楼的五层，一起看过学校侧门璀璨的灯光。

这栋楼楼层最高处修成尖顶样子，尖顶下有一口大钟。大钟下是一个电子屏，屏幕上的红字大大地写着：距离高考仅剩15天。

于玏看着那行红字，说：“还有380天。”

“对啊，”陈叙道，“还有380天就该轮到我们了。”15天后，这行红字就会被调成365，以他们为对象。

于玏说：“好长。”

“长吗？我还觉得短。”陈叙说，“很多毕业了的学姐学长说，高三一年眨个眼就没了。说得我都不敢眨眼了。”

于玏又安静了，低头看着脚底下的草坪。

“想什么呢？”陈叙问。

“我在算还要多少天到七十岁。”于玏说。

“用计算器算比较快吧。”陈叙说完，真点开手机算了起来。“我们现在……算十七岁，距离七十岁还剩五十三年，那就是三百六十五乘以五十三……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五。”

他算完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会很多，结果两万都不到……算这个做什么？”

于玏却道：“一粒灰尘用一秒的时间从窗户后面飞过的时候，它会不会嫌一秒太长？”有点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陈叙有点没听懂，“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么？”

“没什么。”于玏说。

“再说一遍嘛，我肯定好好听。”陈叙道。

“累了。”于玏说。

陈叙于是有点泄气地撂手。现在于玏知道，只要自己说“累”，陈叙就算是有天大的疑惑，也不会再追问。陈叙也曾经在他说累之后嘘寒问暖，然后对着他的毫无反应体会到什么叫“声入寒潭一去不返”。

于玏其实不想让陈叙体会这种感觉，但是他不可否认，陈叙表示关心的话真的只拨动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还是死水一潭。

陈叙说“多休息”、“要开心起来”的声波传到耳朵里，于玏看见他的嘴巴开合，然后自己的耳膜被拨动，再然后是大脑后知后觉：“哦，他在关心我。我应该回复一句谢谢。”

然而他的想法和他的身体很多时候是分离的，让自己去回应那些关心比控制自己一动不动要难。就像躺着时明知道自己快要渴死了，却怎样都抬不起手去碰床头只有半米远的杯子。

陈叙具备一切普通人的知暖知热，会因为自己喜欢一个人而去亲近他，也会因受到冷遇而倍感失落，但他一直在努力体谅。

于玏自认一直利用陈叙的这点体谅任性妄为，并且从未想过做任何改变。

陈叙看着于玏的脸，突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给他的壳子其实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他对于玏无法抑制的向好的期望，于玏全都感受得到，但是无能为力。

陈叙和他一样无能为力。

于玏走远了，陈叙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木然地听着一条条内容重复的通知。

对于于玏来说，陈叙的存在是一种压力，他的每一步靠近都是一次凌迟，因为他的快乐太容易。

而且陈叙看不懂于玏的想法，可于玏总能一眼就看穿他。陈叙做不到理解于玏的感受，可是还在期待于玏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所以他们都很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除了给发消息提醒吃药，陈叙没有主动去二十三班。于玏也当然不会找他。他们的作息时间不完全一致，所以如果不特意安排就会错开，一整天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偶然遇见。

缘分这东西到底存不存在，陈叙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他们两人都需要缓冲和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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