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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个地产大佬的阳刚梦想 | 裸奔（第2页）

文哲说，不用赔礼，不用道歉，更不用拘留打人者，只要书记答应保牢这条老街，保牢那口古井，保牢贞节街两边的古建筑，特别是要保牢老街两边当年古城范围内的八咏楼、天宁寺、侍王府、万佛塔、城隍庙等等。

书记满口答应，一定，一定，当天就指示市文物局首先抢救保护那口古井，不得将古井的任何一块石头，任何一根铁链搬离现场，哪怕是一块泥土，一块砖石，尤其是那块御赐“贞节井”石碑不得有丝毫损坏。

包书记是文革后七七级本科大学生，毕业于之江大学数学专业。在之西山区老家江郎山当了两年高中教师的包再兴，每每想起被村书记一巴掌甩成聋子的父亲，想起聋子父亲临终遗言：“兴兴啊……好好念书……做人上人。”心里就泛起莫名的躁动。第三年他咬牙考上了同济大学城市规划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后选调到之东一个海岛小县当了分管城建规划土管的副县长，自此走上了仕途，人生沿着聋子父亲所期望的目标发展，在婺州任职期间，又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拿了个博士学位。包再兴深知文化资源对于一座城市发展的重要性，只是苦于前任杨书记定下的项目，他不便否定，而且规划局长向他透了一个更为重要的底：

“贞节街改造的投资方是市领导从温州引过来的，施工方又是分管城建部门的某领导的一个亲戚。”

“你说说清楚，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

“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去招商引资，还不是你的前任杨书记。”

“施工方又是谁搞的猫腻？”

“还不是分管城建规划土管的竺副市长啊！”

包书记明白，前任杨书记就是温州人。要是推翻了这一项目，不仅得罪了前任书记，也跟班子里其他几个要员结了梁子。

现在倒好，这个远道而来的老头这么一闹，不正是给他包再兴提供了一个重新规划老街的好机会么？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等文老康复了，包书记请他到市委市府，让四套班子成员集中起来听取他有关老街及千年古城保护的宏篇大论，请他当婺州古城保护、新城建设的专家顾问，聘他婺州市荣誉市民。由此还在全市发动了一场“解放思想，走出盆地，勇于开拓，崛起之中”的大讨论。于是，顺理成章，贞节街拆迁改造的项目叫停了，老街的保护方案出来了，古城的保护规划编制了，英明的市委书记还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十二字古城保护方针：“复风貌，保古城，继文脉，开新篇”。包书记在一次会议上感叹过：“保护贞节街，说起来总有点封建复古的感觉，能不能就提保护老街，开发老街，发展老街更好一些呢？咱毕竟是共产党人嘛！”

自此大报小报、大台小台就以“老街”称之，很少出现贞节街的字眼了，街西头新造的石牌坊上镌刻的也是文老赐予的墨宝“老街”。经过修缮整理，修旧如旧，老街基本恢复旧貌，特别是原在庆山弄摆地摊卖字画瓷器青铜杂项的小商小贩们统统赶到了这里，这里倒也成了一条东南沿海地区闻名的特色老街，去年还依托老街，婺州市不失时机地申报捧回了“历史文化名城”的桂冠。

不过平时这条老街冷冷清清，安静得只有鸡鸭鹅狗才上这条老街溜达。老街上的店主抱怨：“文物局这帮混蛋弄得好的？一个个只知道往自己的碗里捞，尤其是那个局长。”

一天，李解放市长陪省长视察婺州信息产业园区，他故意将一干人群引到附近的老街，省长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啊！”李市长见缝插针，捅了包书记一刀：“要……要是按上届市委定下的决策，这里搞成娱乐一条街，至少要给我们贡献0.1个g……d……p。”李市长有点口吃，边上的人听起来就像说“鸡的屁”。一条黑狗从一家古董店里窜出来，狂吠着，差点咬牢省长的裤管，好在省长秘书农村出身，对付此类色厉内荏的东西有一套，他急速蹲下身来，出拣石块投掷状，那黑狗调头便呜呜着溜开了。吓得头皮起麻的省长感叹：“我们的许多领导干部就是喜欢否定前任，标新立异。这样的干部到一个地方往往劳民伤财啊！”李市长得意：“看看，连个鬼气也没有，可苦了两边的经营户了。”

有个自命为当代诗人的当代人童心——好多人更愿意叫他是当代狂人，一天傍晚从老街西端他开的白杜轩古董店一丝不挂地裸奔至老街西端浪里白条浴室，沿途竟没遇见一个女士，只碰到昏眼老花、人称馆长的白发贾先生和高度近视的郝记者，在斜日的余辉下，他们稀里糊涂地把他两腿间的那坨黑不溜秋的家伙看成花裤子的特殊图案，有的女人穿的夏季上衣不也是胸前会有两个圆圈状么？以致于白杜轩主这位当代狂人如此伟大的壮举也没有成为老街店铺闲人们的有趣谈资。

可一到星期天，老街上那是人挤人，摊挤摊，瓶是瓶，罐是罐，多得就像春天水塘边的蝌蚪，夏天蜂巢边的蜜蜂，哪怕紫砂壶里蹦出个跳蚤，青花瓷里跳出个虱子，那消息立即会像滚雷似的从老街的这头滚到老街的那头。

这天大清早，郭老三到了古城老街，天已大亮。他自以为来得够早了，但与老街并行的江滨路两边已停满了车子，白乌龟，黑乌龟，密密麻麻的，两长溜，郭老三好不容易才找到半个停车位，把他的宝马车头斜插了进去，大半个车屁股出格地露在马路中间，就像跳蚤把头钻进了棉絮，有了自我安慰的方式便好。

江滨路的人行道上，摆满了黄蜡石。这一壮丽景观是近年来才有的。城市里大兴土木，堆水泥，堆砖头，乡下河道里大淘泥沙，挖砂子，挖石头，发现有好看一点的石头，涂上油，打上蜡，星期天搬到这里来摆摊叫卖。有一千两千的，也有一万两万的，那些工薪族，拿着刚刚发到手、袋里还没捂热的薪水来到这里换成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幻想着有朝一日，这些宝贝价格飞涨，全成了青田冻石、昌化鸡血、巴林彩石、寿山田黄或者是和田籽料。

郭老三对疯狂的石头没有兴趣。他虽是大老粗一个，没多少墨水，但他知道收藏的东西里头还是要点名堂的，他总觉得婺州黄蜡石不比四大名石，更不可与和田籽料相提并论，缺少点历史，缺少点内涵，缺少点积淀。总之，这东西没啥玩头。秃顶郎医师曾经捧了一块黄岑岑的石头对他说，这东西好啊，他三万块买来的，你郭老三要的话，原价转让。郞医师用鸡巴长的一盏小电筒贴牢石头照着，你看，你看，多透啊，比青田石中的封门青灯光冻还透呢！郭老三不信，你姓郎的，沾过手的东西没好处会放掉？要是有这样的高风亮节，当年也不会被省城医院踢出来了。看看你似乎很实诚的样子，高个子，宽脑门，厚嘴唇，但了解你底细的人就知道，你心里实在没有长相那么亮堂，那紧蹙的眉头下面那细眯的双眼里头，真不知道有多少深藏不露的东西！

郭老三大步跨过石头堆，急步穿过小弄堂，蹑步走在了摆满形形色色、盆盆罐罐的老街上。经过八咏楼前面的广场时，他朝一个长满钉螺的东西瞟了一眼，三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中年汉子立即苍蝇似地盯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嗡嗡：

“大哥，这是海捞瓷，元青花。”

“大哥，我这儿有好东西，看看吧！”

“我们住的地方还有，真货，绝对开门。”

郭老三立住脚步，摘下墨镜，瞪圆眼珠，左前额上那块月形大疤痕气得由白变红，像一道刚刚与人格斗惹下的印记，血红血红的，他高高举起塑料袋里装着的苹果和酥饼，大喝一声：“我有假货，要不要？”

三个外地人见郭老三块头不大，剃着个平头，穿着双布鞋，但戴着副大墨镜，挺着个大肚子，拎着个大茶杯，嗅出他定是个大财主，却想不到他还有大脾气，以为他要将塑料袋里的家伙砸将过来，尤其那道月形大疤痕让他们觉得这是个好斗的狠角儿，赶紧一声不响地蹲回到原处。这些古董贩子，每个周末在老街上蹲着，阅人无数：那些身上穿着光溜溜衣裤、手指上戴着黄灿灿方戒、脖子上挂着牛绳般粗金项链，看起来十分光鲜的男人往往是装样；而看上去土里土气、不修边幅的人说不定就是个去得了佳士得苏富比举牌的好佬。但眼前这个好佬，像个火药桶，一碰火星就爆炸，这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对于类似的抄北方口音的古董贩子，郭老三是领教过的。现在一听见操外地口音，一看神秘兮兮的样子，他就怒不可遏。

位于老街中段八咏楼边上的守缺斋古董店是赵德富兄妹俩开的。哥哥赵德富在市纪委工，当了个什么举报中心主任，便以妹妹赵德姝的名义注册。妹妹赵德姝在郊区与老公伺候着一口鱼塘和一个养猪场。平日里反正老街上没有多少人，守缺斋门就关着，一到星期天，则不管刮风下雨，都开门纳客，兄妹俩雷打不动地在这里守着，他们纳的不是生意客，纳的是一帮古董朋友，见见面，聊聊天，开开心。当然，要是撞上来一只猪，开张生意做一票，能把房租赚回来，那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郭老三来到守缺斋时，赵德姝正提着一把老式陶制茶壶，用一次性纸杯给大家泡茶，小方桌子上除了摆着些泡上茶的纸杯，还摆着一些脏兮兮的破瓷片，围着破瓷片，桌边坐有几个常客：秃顶郎医师、近视郝记者、白发贾馆长。

#####长篇小说《老街》，至少有56章，大约47万字，这是第一章，未完待续，后面我会陆续发表，希望读者朋友喜欢！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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