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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活着真好!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身上,前胸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湿透,脸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想他军人体魄,就算只着单衣,又哪能受得了这个温度?心下着急,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
“看看,这么多火盆还有热水蒸汽,哪是你能受得了的?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快着点!要不我自己……”
他话没说完,就因说得太急又咳了起来,萧景琰忙伸出双手给他抚胸拍背推拿,不免直接接触到他仍然瘦骨嶙峋的身体,又是一阵担忧一阵心痛,毒解了,性命无忧了。然而依旧脾胃虚弱,吃不下多少东西,这什么时候才能多长出些肉来啊?
好不容易帮梅长苏止住了咳喘,萧景琰忙快手快脚地为他洁发洗身,适度地沐浴养生,时间过久蒸汽熏蒸,呼吸不畅,可就伤身了,他这身体哪还伤得起?
萧景琰多年在军中,许多事习惯亲力亲为,所以照顾起梅长苏沐浴来,也毫不显笨拙,这一凝神做起来,整套流程那是快速高效,一如他行军打仗的风格,很快就洗好了。正要将人用浴巾包裹,才突然想起来飞流托付的一事。
他失声叫道:“哎呀!险些忘了!飞流还给你带了礼物!”忙去帐中小几上去取。
热汽腾腾,萧景琰顾及到长苏的身体,搓揉力度轻缓,更像是按摩,以至于梅长苏此时已靠着浴桶昏昏欲睡,结果让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又给惊醒了,一下子直起身来,很好奇飞流给自己带了什么礼物。
只见萧景琰轻轻地把一个木雕的鸭子放到浴桶中,那木鸭胖嘟嘟圆乎乎,甚是可爱,雕工稚朴,一看就是飞流的手笔。但似乎尚未完工,一边的翅膀还没完全雕好,这样一来,左右不平衡,放在水里鸭子是歪倒侧躺着的。
随着水波荡漾,这小木鸭便“笨拙”地“游”到梅长苏胸前“投怀送抱”,撞了一下又弹开,“委屈”地向桶边“游”去。这一撞把梅长苏的心都要撞得融化了,忙伸出双臂把小鸭拢回来,捂在胸前,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把飞流救回来时的情形。
那时小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惧与敌意。想给他洗个澡清理一下,谁知他却拳打脚踢,毫不配合。梅长苏就想了个办法,亲手雕了个可爱的木鸭放在浴桶里,搅动水流,那鸭子就会摇摇摆摆地在水中游荡。小孩子当时就看得眼睛直了,再加上梅长苏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柔声哄劝,终于让他乖乖配合洗白白。此后,飞流每次洗澡都要带上这只木鸭,这是他的宝贝,不许除苏哥哥外的任何人碰的。
这次想是见到苏哥哥病得那么重,都要进“大盒子”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刚好几天,却又历凶险,把这孩子吓坏了。今天听闻苏哥哥要洗澡,便赶工雕了这木鸭,觉得有它,苏哥哥会像飞流一样洗得舒服快乐。
梅长苏把木鸭贴在胸口,心中充斥着幸福与满足。啊!活下来真好!景琰,蔺晨,飞流,晏大夫,黎纲,甄平,蒙大哥……能捡回一条命来再见到他们,能再次与他们朝夕相对,真好!
长久以来,他认为自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已失去所有,留此残躯只为洗冤!所以他不惜命,什么不能享常人之寿,什么再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好得了这次好不了下次,他不在乎!重返金陵前,他和蔺晨要两年的命,只要两年,沉冤得雪,此身何惜?
可是渐渐地,他怕死了,到此时达到极致,怕得要命!尘世间还有这么多真情在,让他怎么舍得离开?活着真好!
片刻后,萧景琰伸手把长苏从浴桶中抱持了出来,厚厚的大布巾裹得严严实实,放到毛茸茸铺了皮裘的躺椅上。觉得这身体依然轻飘飘的,半点不压手,不禁又是心痛叹息,却也没法子,自己需立刻回金陵镇住局势,接下来只能看蔺阁主的手段了,千万要把人养胖些才好啊!
梅长苏一头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散了一身,景琰耐心地用另一块柔软布巾替他擦干,又穿上了一边已经烘热的干净里衣,黎纲他们照顾病弱的宗主多年,早有经验,一切都想得很周到。
全套沐浴流程都做完了,这实在是一件太过私密的事,其间景琰当然不免要看到长苏的身体。实在是太瘦了!形销骨立!不用说和少年时小殊那具健美结实的身躯相比判若两人,就是和三个多月前从金陵出发来北境时比也是不止瘦了一圈,冰续丹透支体力,掏空身体底子的霸道药效实是让人不寒而栗!这阵子的医治也只是保住了性命,要想慢慢养回元气还早着呢!
等一切就绪,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回榻上休息,梅长苏精力不济已经睡着了。而等他也着里衣小心翼翼侧卧在一旁时,那人却又半睁开眼睛,虽已睏极,却努力清晰地说出一段话:
“景琰,回金陵后,有贤臣良佐辅佐你,朝事我不担心。之后你要恢复我林殊之名,也由得你,此番九死一生,我已看得通透,今后我以林殊为荣,也不以梅长苏为耻,两个都是我,我自信不论是林殊还是梅长苏都称得上是君子,无愧我心。只一条,若要因此次功勋封赏,切不可过重,林氏百年忠烈,不慕虚名。蒙大哥说得好,忠义在于心,不在于名!”
“好啦!知道了!快睡吧!”萧景琰轻声应答,又伸臂将手绕过去在他后背穴位上慢慢推拿,“大椎……神道……灵台……”这套习自蔺晨的推拿手法补气安神十分有效,片刻后梅长苏便鼻息沉沉彻底睡过去了。
萧景琰停了推拿动作收回手来,却大睁着双眼睡不着……
小殊,这次恐怕我不能听你的了。临危受命抱病北征,呕心沥血击退强敌!立下这样大的功劳,蒙受这样惨烈的千古奇冤,林家祠堂虽已重建,恢复例祭供飨,但大梁还欠百年帅府一个交代,我萧家还欠林家一个交代!
一夜无眠,晨光微曦时,萧景琰轻手轻脚穿好外衣,准备起程了。看着榻上依旧熟睡的梅长苏,心中是浓浓的不舍与担忧。明知道这次分别只是暂时的,明知道这次他是去调养身体,没有任何凶险,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不踏实。视线锁定在他沉静的睡颜上,久久不能挪开,甚至还想唤醒他,再说几句话,可……怎么舍得,沐浴后全身放松好好睡一觉,对小殊的身体是大有好处的。
这时只听列战英的声音在帐帘外响起,“殿下,起身了吗?该准备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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