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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残云卷后,宋侍郎意犹未尽地接过宋夫人递来的手帕擦嘴。然后,一碗香气腾腾的卤肉面“当——”的一下就搁在了桌上。宋侍郎二话不说,就把手帕丢到宋夫人的怀中,便开始吭哧吭哧地吃面。宋侍郎泪流满面,早知道自家闺女做饭这么好吃,自己也就不至于惦记着御厨那一口菜了。见宋侍郎的神色松动,宋柔适时开口道:“阿父,女儿想日日为你做好吃的。”
“你既然有这份孝心,为夫成全你。”
宋侍郎嘴巴里都是满满的卤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望着吃得香喷喷的宋侍郎,宋柔的心绪涌动。李朝民风开放,并不像北魏和西洲那样,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很多官员都或多或少以他人的名义在外经商敛财,当然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被查到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有一个人是例外,越王殿下。他无心朝政,只醉心敛财。圣上没说什么,百姓敢说什么吗?宋柔这样想着,目光还犹自在宋侍郎身上打量着。自己这个阿父自诩清流,怕是还和那些文人雅士一样看不起商贾。不过自己还是会去努力一试的。宋柔浅浅一笑,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阿父,我要开一家酒肆。”
宋侍郎的筷子一顿,“什么?你一姑娘家开酒肆?”
“不错,所以我与阿父商量,我想要阿父借我一些守卫。”
宋侍郎喝下一口面汤,才面露为难之色,“不是阿父不答应你,只是......这守卫......”意料之中的不同意,宋柔面不改色道:“不要守卫也行,女儿可以自己雇人。”
“就在家做饭不好吗?为什么想着去开酒肆呢?”
宋侍郎的表情,很明显不太赞同。若我的嫁妆,当年没被宋夫人拿去,我哪还需要自己开酒肆,自己给自己挣嫁妆?宋柔眸色一暗,心底回他。再抬头的时候,宋柔便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是女儿的兴致所在,今日这一顿菜,便是女儿为自己开店做的准备,是想着能开店,女儿才有精力花时间做菜。并且,女儿自己开店后,不但不拿宋府一分钱,还会按时拿盈利的钱孝敬阿父。”
言下之意,你不给我开店,我就不做菜了!给我开店,我就不花你的银子,你不但省一笔开销,你每个月还稳赚不赔!宋侍郎的胡子抖了抖,这才有了几分动容。他将面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捧着鼓鼓的肚子沉思了一下。最后,为了那一口美味,宋侍郎点了头。宋夫人讶然,“老爷,阿柔可是女子啊,一个女儿家,开个酒肆像话吗?”
“正经酒肆有什么关系?”
宋侍郎白她一眼,“妇人之见,人家阿柔年纪轻轻就知道自己挣钱用了,哪儿像璐璐,三天两头问我要钱。”
宋夫人一时语塞,良久才道:“老爷,璐璐她......她只醉心于学业,哪儿有功夫折腾这些。”
宋侍郎放下筷子,当即就冷笑出声,“这孽障,还醉心于学业,我看她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今日赋诗会上给我丢了好大的脸来。若不是阿柔,我侍郎府只怕已经被全盛京的人所耻笑了,还为两个女儿结了亲,这叫亲家如何看待我们宋家?”
“老爷......”“你有功夫在这里和我狡辩,不如去管管你的女儿。”
宋夫人一窒,瞬间脸色就变了,“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璐璐不也是你的女儿吗?”
察觉到自己的确失言,宋侍郎也有些懊悔,但是说已经说了,要自己认错是不可能的。又不想与这婆娘继续纠缠,宋侍郎不耐烦起身,“行了,你吵闹个什么,我从刑部衙门回来,累得要死,回来还要看你这副脸色?我今夜睡书房,你不必跟来。”
说完,拂袖离去。只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宋夫人。她对宋侍郎一心一意,夫妻多年,宋侍郎何曾在这些小辈面前这样不给自己的脸面?成婚以来,宋侍郎更是没有与自己分房睡过。这传出去,叫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宋柔冷冷淡淡地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你就受不住了,日后阿父养在外头的外室回来了,你还不得气死?方嬷嬷悄悄在背后戳了夫人一下,宋夫人才回过神来。抬眼就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眸子,宋夫人咬了咬牙,带着方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老爷竟然同意了,”秋实很是惊讶,“我原以为老爷是不会同意的。”
“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他如何会拒绝呢?”
春华和秋实默默望着那些卤肉,暗自流口水。看着自家姑娘将两大坨卤猪蹄并着几个鸭爪鸡爪装进了食盒里,然后递到了春华的手中。这应该是给温公子准备的吧,春华望着手中的食盒想着。“这是你和秋实的,快吃吧。”
春华和秋实猛地抬头,满脸的欣喜,“啊,多谢姑娘!”
宋柔笑着摇头,将剩下两个卤猪蹄和最后一些鸭爪鸡爪都装进罐子里,预备着明日送去给温亭誉吃。次日一早,宋柔洗漱完就准备带着春华和秋实出门。刚出院子,走到长廊里,就撞见了穿戴整齐的宋夫人。今日,宋夫人与隔壁张夫人约好一起去灵山寺的。想来,应该是借机去嘲讽被送去灵山寺祈福的王姨娘了。屈一屈膝,宋柔甜甜喊道:“阿母,起得这样早,是去哪里。”
宋夫人自然对她咬牙切齿,可是碍于她如今的才女之名,宋夫人只能暂且忍耐下去,拿出她一贯的好本事——做戏。宋夫人露出慈爱的微笑来,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阿柔,我正出门去逛逛,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这不是出去看哪家铺子好,盘哪家吗?”
宋柔目光落到门口那急冲冲跑过来的门房身上,话锋一转,唇角一勾,“不过,好像不用出门了。”
宋夫人不明所以,“不用出门?”
与此同时,门房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啦夫人,不好啦——”真是晦气,大清早就被人说不好。宋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斥责道:“你给我闭嘴!大早上的,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那门房想回答,又想起夫人叫自己闭嘴,急得汗水大滴大滴往脸上淌着。宋夫人本不想搭理他,可一见他这副模样,便冷着脸问道:“什么事?”
“太尉府的千金,赵青梨,来找麻烦来了!”
“太尉府的千金?”
宋夫人疑惑道:“我们家与太尉府素无往来啊......”目光扫向一旁安安静静看戏的宋柔,心中一动,难道是昨日宋柔得罪了赵青梨?宋夫人抱着几分期待地问道:“找谁的麻烦?”
“找,找大姑娘的麻烦。”
“什么?”
宋夫人瞳孔一缩,骤然失声,“谁的麻烦?”
“大姑娘。”
“大姑娘什么?”
“大姑娘的麻烦。”
门房硬着头皮回道。宋夫人身子一歪,幸好方嬷嬷力大无穷,一把撑起她,将她扶正。回过神来,宋夫人厉声道:“吃闲饭的吗你?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一点说!还不随我去见赵姑娘。”
“我......”门房的声音细弱蚊蝇,“我刚刚想说的......”望着怒气冲冲往大门走的夫人,门房真是有口无言,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又跑上前追上夫人的步伐。春华看愣了,“姑娘,咱们......还出府吗?”
“不了,”宋柔弯弯唇,“留下来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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