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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胜利一方的北宫静、李睿、羊峻等人在悠载悠哉地品尝着美味的面条,而被他们击败的胡人则在仓皇逃窜。
是的,不是撤退,是逃窜。
石勒好歹还在败退的途中收拢兵马,打了凉州军一个伏击,虽说没能如愿地全歼凉州军那七百铁骑,但好歹也让晋军意识到继续追击很危险,所以停在杓柳安营扎寨,准备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再继续追击。而呼延晏所率领的大军连尝试阻击都免了,将大批羯胡、羌人、氐人扔给了凉州军,自己带着一万七千多匈奴骑兵往宜阳方向快速撤退,一路狂奔,终于在北宫静指挥越骑暴打石勒的时候跑到了宜阳。
此时,钱端正在宜阳城下与守城的胡人大军发生小规模的交战,本来已经占了点上风的,可看到数不清的匈奴骑兵漫野而来,顿时就给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奔自己来的,火速缩回车营中,一口气撤出十几里才敢停下来。
呼延晏却没有心情理会钱端所指挥的这支晋军了,他带领匈奴大军进入宜阳城,对守城主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放弃宜阳,撤退!”
守城主将让呼延晏那狼狈的模样给吓得不轻:“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撤退?”
呼延显怒喝:“让你撤退你就撤退,哪来那么多废话!”
守城主将领靳名元,手中有精兵强将七千余人,而靳氏家族在匈奴汉国内也十分显赫,靳准是郎官出身,出任中护军,掌管禁军,宿卫皇城,与刘聪关系密切,靳元就是靳准的一个堂弟,有这层身份在,任谁都得敬他三分。现在被呼延家族一个没啥仅势的小背指着鼻子骂,靳元的面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呼延显,握紧了刀柄。
呼延晏冲呼延显怒斥:“放肆!赶紧向靳将军赔礼道歉!马上!”
呼延显让他吼得一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向靳元赔礼道歉。
靳元的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点,不再理睬呼延显,问呼延晏:“我们死伤上万人,好不容易才拿下了宜阳,为什么要放弃?出什么事了?”
呼延晏回想起新城城下那天崩地裂、烟焰冲天的恐怖场面,心有余悸,声音微微颤抖:“晋人中间出了妖人,擅长使用妖法,在两军交战之际引雷霆毒火攻击我军,导致我军阵脚大乱,一败涂地……他们的妖法实在太厉害了,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抵御了,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还是赶紧撤吧!”
靳元拧着眉头说:“晋人中间有妖人能够召唤雷霆毒火攻击我军?大将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鬼神之说,怎么能当真呢!”
呼延晏说:“靳元,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军真的在新城城下遭遇了晋人的妖法攻击,我和石勒的部曲都在妖法打击之下损失惨重,士卒更是骇得肝胆俱裂,兵败如山倒!若非晋人妖法厉害,我军怎么可能会败得这么惨!”
靳元望向呼延晏带着的那帮将领,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恐惧,顿时就信了几分。
匈奴人个个都是敢斗虎狼的勇士,而这些能在那么多勇士中脱颖而出,成为领兵千余甚至数千的将领的,更是勇士中的勇士,哪怕是刀山火海,斧钺加身,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然而现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这肯定不是一次普通的败仗能够做到的了。他们匈奴起兵到现在这么多年,败仗也吃了不少,但还从来没有哪次败仗能让这么多将领都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哪怕都逃出几十里远了仍然惊魂未定的!
“石勒将军现在何处?”他问。
呼延晏说:“还在后面呢。晋人施展妖法的时候,他的部曲正下马步战,猛攻晋人车营,结果雷霆和毒火降临,将战马惊得乱窜,他们连上马的机会都没有,被乘势反击的晋军团团包围,现在怕是已经死伤惨重了!”
一听说连石勒都给打得死伤惨重了,靳元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要知道,石勒可是匈奴汉国数一数二的大将,马踏中原横冲直撞,罕有败迹,现在连石勒都给打得惨败了,最离谱的是还是在拥有将近十倍的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被打得惨败的,这恐怕已经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了。他提议:“现在天色也晚了,此时撤退,晋军很有可能会乘势追击,这对我军是极其不利的,不如先在此停留一晚,等石勒将军过来会合,稍事休整,明天再撤退?”
呼延晏也觉得自家部队刚吃了一场大败仗,军心涣散,这个时候撤退很容易让晋军有机可乘,于是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了。
殊不知,此时胡人在新城城下吃了一场大败仗的消息早已传进了洛阳,以至于洛阳城中的老百姓都成群结队跑出来打扫战场,捡一些胡人逃跑时扔下的干粮,或者割几斤死马的肉。洛阳城的物资早就耗尽了,老百姓几乎给逼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这个时候捡几袋干粮,割下一条死马的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活下去的希望,一时间,从新城到洛阳的道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都是奔着捡东西来的。
事情闹得这么大,司马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当从王衍口中得知北宫静居然大败胡人主力大军,杀得胡人尸骨盈野血流成河的时候,不免有些诧异:“那凉州小儿运气也太好了吧,这样都能打赢?”
王衍说:“估计是皇上派去的越骑的功劳,不然靠他们那区区几千人,焉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
司马越问:“越骑去了多少?”
王衍说:“除去少数老弱病残留守大营,能去的都去了。对了,羊家还出动了五百家兵前去助阵。”
司马越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喃喃说:“羊家……越骑……羊家……越骑……”越嘀咕面色就越是阴霾。
身为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尉、皇太弟、东海王,在这朝廷中,他搞不定的人很少很少了。但很少并不代表没有,北宫纯他就搞不定,不管怎么威胁利诱都不肯给他卖命;羊家他也搞不定,这可是顶级的高门世家,几百年的积累非同小可,虽说已不如武帝时期那么显赫了,但依旧不是他惹得起的对象。
还有那个他一手扶起来的皇帝司马炽,他也搞不定。这个司马炽,一百二十斤重的人怕是得有一百斤的反骨,司马越毒杀傻皇帝司马衷后将他扶上去,就是想让他当自己的傀儡,结果司马炽稍稍站稳脚跟之后立即拉拢一切对司马越不满的势力,开始跟司马越对着干了。他毕竟是天子,天子撕破脸要跟一个权臣正面硬刚,权臣除非想马上弑君,否则都得退让几分,没看到曹髦带着几百乌合之众冲出皇宫杀向大将军府要找司马昭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司马昭连个面都不敢露么?虽说八王之乱中各路反王将天子当木偶摆弄,导致天子不再神圣,但天子始终是天子,只要他还在那龙椅上坐着,就会有人支持他,不顾一切替他效命,天子真跟你撕破脸皮,你也不好办。
何况司马越的名声还臭得很,不满他的人一抓一大把。
当然,天子敢跟司马越撕破脸皮正面硬刚,还是有一些本钱的。泰山羊氏一直在背后支持他,而借助泰山羊氏的力量,天子也将一部分禁军给拉了过来,禁军中的越骑、长水、射声三营都旗帜鲜明的表示要誓死捍卫天子,虽说这三营禁军加起来也不过八千多人,跟司马越掌握的军事力量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征兆,这意味着禁军里心向天子的真不少,一个不留神,天子就能再从他这里挖走两三营人马。现在天子派遣越骑前去支援孤军苦战的凉州军,并且取得了大胜,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天子的威望将得到加强,搞不好会有更多禁军前去投奔的!
可恶的羊家,一直在暗中跟他作对,真是太烦人了!
其实羊家在暗中跟他作对的原因也很简单:永康元年,羊献容被立为皇后,虽说此时的司马衷是半点天子的威仪都没有了,但天子就是天子,将女儿嫁给他的羊家依旧是皇亲国戚,要是司马衷跟羊献容能生下个儿子,羊家未偿不能靠支持未来的太子登基而一扫颓势,力压王氏成为西晋第一门阀。然而,在七年后,司马衰被司马越这个老乌龟毒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公主……
也就是说,羊家这次投资再次功败垂成,砸进去的那么多成本都随着这个傻王帝被毒杀而打了水漂,这让羊家如何能忍?于是羊家开始处处跟司马越作对,你要打压北宫纯,我就大力支持他;你想架空天子,我就利用我在禁军中的影响力帮天子一点点的抠回兵权;你想借胡人之手灭了凉州军,我就让家族中最出色的子弟率领越骑和精锐家兵前去支援……反正就是不让你好过!
王衍说:“据内线传递的消息,天子已经决定利用此次大胜之机,再派长水、射声二营出击,以将胡虏尽数驱逐出宜阳郡……太尉,我们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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