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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她心里怙惙着，冲着里间紧闭的一扇房门喊道：&ldo;红豆，别光顾着用功了，下楼看看你哥哥怎么还没回来。&rdo;

接连喊了两声，房门里头一无动静，虞太太叹口气，无奈起了身。

推门一望，就见女儿果然半偎在床头看报纸，许是怕热，身上只穿件玉色袄裤，雪白胳膊露在外头，满头乌发用一只樱桃红赛璐珞发夹夹住，黑漆漆的垂在一边胸前。

见她进来，女儿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仍睇着手里的报纸，声气懒洋洋的：&ldo;妈&rdo;。

&ldo;耳朵做什么用的?让你去看看你哥哥，半天都不答应。&rdo;虞太太走近，不容分说抢过报纸，见是专讲奇闻轶事的花边小报，更添一层愠意，&ldo;只当你在用功，原来尽挑这些来看，这上面的东西乌糟糟的，对功课有什么益处?&rdo;

话没说完，见上头赫然写着：&ldo;天迤影片公司头牌明星陈白蝶小姐近日离奇失踪，疑为贼匪绑架，消息不胫而走，轰动沪上‐‐&rdo;

虞太太一呆。

近来坊间不太平，常出绑票案。邻里太太们在一起打麻将时，偶然聊起这些事，都猜是拆白党干的，听说遭殃的大多是平头百姓，再不然就是小家小业的生意人，所讹资金从数千至一万不等。大家为图平安，给钱就算了事。想不到这些人胆子愈发大了，竟连陈白蝶这样的明星也敢绑票。

再定睛一看，文字旁还附着一张小照。她虽不常看电影，名头响的明星还是认得几个的。这照片经过油墨影印，略有些斑驳，但从相中人浓艳腴腻的丰姿来看，确是那位大明星陈小姐无误。

女儿摇头喟叹：&ldo;上礼拜才跟同学去看了陈小姐的新电影，都觉得这陈白蝶卖相好、演技佳，以后准大有前途，哪想到才几天工夫，就出了这样的大新闻。&rdo;

虞太太耳朵一动，立刻将陈白蝶抛到脑后，顺势坐在床边：&ldo;我竟不知道你跟同学去看过电影，男同学还是女同学?&rdo;

虞红豆浅浅一笑道：&ldo;男同学。&rdo;

说罢，推开报纸便欲起身，被虞太太一把拦住：&ldo;你给我正经一点!&rdo;

虞红豆两手一摊：&ldo;我说是女同学您又不信，非迫着我扯谎。&rdo;

虞太太软下来：&ldo;妈妈知道你是个拎得清的好孩子，可是现在外头风气太坏，到处倡导什么自由恋爱，年轻人要是眼下只顾着感情用事，将来准要后悔的。你在外面走动时，遇到那些花言巧语的男同学，当心别给人哄了去。何况你素来有志气，好不容易考上了那么好的学堂，总该以功课为主。&rdo;

虞红豆听得不耐烦，本来还打算玩笑几句，见母亲神色寂然，知道她老人家这是想起了早逝的小姨，一时有所触动，便收敛了戏谑之色：&ldo;妈你放心，女儿晓得的。上回电影是跟顾筠一起去看的，平常出去玩也都是这几个玩得好的女同学。&rdo;

一番话倒说得虞太太怔了一下。

女儿这狡黠疏懒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有时候顶糊涂，有时候又顶懂事，平时教训这孩子时，三句话里总有两句在敷衍。难得这么一本正经地回话，反叫她不知如何接话了。

过了一会，她轻轻叹息一声，揽过女儿。

窗外落日如金，她借着那淡金色的余晖细细掸拂着女儿衣裳上的褶皱：&ldo;你哥哥现在在警署做事，轮不到妈妈管教，只有一个你，才十九岁，又是姑娘家，妈不操心你操心谁，不过是白嘱咐几句，总嫌我啰嗦。&rdo;

虞红豆抬起双臂环住母亲的脖颈，含笑微微后仰，认真打量着母亲的脸庞，不一会，佯作惊讶道：&ldo;哟妈您少操点心吧，您瞧瞧，您眼角这的纹路又深了，照这样下去，三花牌雪花膏也不管用了。&rdo;

虞太太果然被这句话引开了注意力，急忙推开女儿，对着桌上的小菱花镜，仔细睃着说：&ldo;瞎说‐‐&rdo;

虞红豆忍笑踱到门口说：&ldo;妈您慢慢瞧吧，我下楼去看看哥哥和周嫂，周嫂买菜都买了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回来，哥哥么，最近这些拆白党到处犯事，他捉人恐怕都来不及，晚归也不奇怪。&rdo;

虞太太回头冲着门外道：&ldo;天快黑了，到堂子门口看看就回来，别耽搁太久了。&rdo;

虞红豆应了，刚走到客厅，正好碰到周嫂进屋，看样子收获颇丰，左手韭黄，右手小葱，胳肢窝下面还夹着一小袋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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