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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八岐大蛇的眼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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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头曾经对我说师兄这人好琢磨，遇事总要反反复复地考虑，多角度审视，还要进行详尽的逻辑推理，确保万无一失，毫无纰漏。因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因小小不然的问题被师兄骂个狗血喷头，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师兄不断地汇报问题，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好了，让师兄应接不暇，来不及细细考虑一件具体的事。看着胖头自得的样子，看来胖头对这个实践屡试屡爽，很有成就感。当时我是含笑看着胖头大谈特谈他的经验之谈。心想，除非专注于某件事，人都是胡思乱想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此消彼长，还没听说谁的想法能被控制和左右。见我不信，胖头继续论证他的观点，“师兄的脑子就是一台不停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劳心伤神。师兄吃的也可以，饭量也不小，你看他精瘦精瘦的，都是一刻不停用脑子的结果。”

现在，到了我认识师兄缜密考虑的时候了。

eatkfc公司报销也是有着严格的程序。同一桶公司比较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差旅报销和费用报销。报销单据交到财务之前，基本有三次签字，即报销人、审查人、批准人。出差众所周知，为公司办事，报销生出幺蛾子，磕磕绊绊的，估计没谁愿意外出，纵然出差是有补助。出差一般领导是知情并批准的，因此，差旅报销通常都是顺顺当当，没什么波折。

麻烦的是名目繁多、层出不穷的费用报销。费用报销的经办人一定必须是向我这样的普通工作人员，即使是你根本没消费、没参与，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审查人是师弟和阿太两人，批准人也就是公司领导自然是师兄。师兄这一关过了，意味着大功告成，就可以耐心等待钞票再次回到你的账户，你的钱不过是出去周转了下，或者你的账户仅仅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随即你要把它划给它的主人。

通常，师弟和阿太的审查很好过，毕竟他们或是清楚花销的原因，或是仅仅说下是师兄，他们不会过多询问，痛快签字。师兄那签字有些困难，有时对一些报销单他会长久地盯着，然后进行盘问，比如前一阵设计院的图纸内部没会审完，但是现场急需图纸，没办法只能到一桶公司门口的店铺打印，师兄会盯着你尖锐地问：“打个图纸就几百块钱，有这么多？”费一番口舌，师兄最后还是会签字的，他了解0号图纸打印不便宜，慎重签字的原因一是告诉你费用报销是件严肃的事情，再就是暗示他是明察秋毫的，不要和他玩猫腻、耍手段中饱私囊。好在，eatkfc公司购买了大型打印机，真是拍手称快的好事，应急的图纸打印a3的，虽然有些看不清，给施工单位解释说只是暂时使用，蓝图在路上，施工单位虽不情愿，也无可奈何。这样打印图纸的费用渐渐销声匿迹。

慢慢地，在eatkfc公司除了出差，报销基本就是招待费用了。

当然，费用报销单据上要写下费用产生的缘由，这是最令人头疼的时候，要真真假假、挖空心思去做。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废，重头来过。胖头给我讲过他们一桶公司那边报销出过的一件糗事。他们一次在设计院开很重要的技术交流会，大佬亲自参加。会后，胖头手头上的事情多，没细说就将大佬的住宿fāpiào安排一个年轻人去做，结果这哥们实打实的写了报销缘由，前面是一路顺利，最后卡壳了。一桶公司最后的签字是大佬，多年读书看资料养成的习惯，一目十行中的大佬还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点，据说这张报销单到大佬面前，大佬正准备签证，突然间愣了下，在报销单上划了划，然后将这报销单扔在地上继续处理其他报销单，胆战心惊的年轻人捡起报销单，见大佬在他的名字上划了个圈。等大佬处理完其他的报销单，年轻人拿起其他报销单，出了大佬的办公室飞奔去找胖头。胖头看着那张报销单哈哈大笑，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忐忑的问是不是不该写大佬的名字，应当写老总，“憨货，”胖头严肃地指点道：“真是没脑子，大佬怎么会产生住宿费用，换个理由，报销人不能是大佬。抓紧做，大佬走了，报销就要等下次了。”

因此，报销能否一次成功，缘由很关键。可是面对一张又一张不菲的吃喝费用，一桶公司又规定了招待金额，限制了人数，要不超标而又合情合理确实是个费心的事。师兄看的也是很细致的，前阵子，阿太不知怎的就是相中了一家设备gòngyīng商，聊的投机，那gòngyīng商是个技术型的xiāoshòu人员，人也健谈，说的头头是道，他的谈话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启发，于是，阿太挽留人家多待一晚，请他吃饭，报销时，师兄严厉地反问，请gòngyīng商吃饭，怎么可能？从来都是gòngyīng商请我们吃饭，当然，在向阿太落实后，这费用还是报销了。

无中生有的缘由也就源源不断地产生了。和设计院进行技术交流、和地方政府派出所、质监站、环保部门……，师兄指点过不要老是局限于一个地方。想来真是对不起他们，不知是否真的有李局长、王所长……，这凭空给人家扣了个**的帽子，没有更是皆大欢喜，反正集团公司财务审计时不会追着问你要这李局长的diànhuà。

基础设计进入尾声，和设计院的交流相应减少，所以，师兄在现场停留的时间也多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要报销的招待费增多。经常有一桶公司的人前来找我，说是师兄要我处理下，看来一桶公司当月的报销费用超标。eatkfc公司庙小，师弟的吃喝费用倒是不多。师弟也是郁闷，除了赴施工单位指导工作的宴请，我们这三个半人他也找不出太多吃喝的理由，师弟交游不太，一桶公司也不买他的帐，有时酒瘾上来，到食堂买两个菜回宿舍自斟自酌。阿太时不时也有吃喝的fāpiào要我报销，看报销时师兄的神色，师兄是知情的。

这天，阿太叫我到他办公室。平静地说：“以后报销费用的审查只要我签字就可以了，不要找师弟签字，直接送到师兄那。”见我还没反应过来，进一步具体说：“差旅费还是我和师弟审查签的，找你报销的招待费用不要找师弟签字，我签就可以了。不过，师弟的招待费用我还是要签字。”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去吧，”阿太也没在多说什么，开始准备工作，不忘交代一句，“不要和别人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发出财务报表封存，任何人不得查看的指令后，师兄还是发觉了lòudòng，开始亡羊补牢。

可怜的师弟，竹篮打水一场空。枉他前几日还邀功似的不知从哪儿搞到几万块钱的fāpiào，费尽心思帮师兄建了小金库，美滋滋的以为可以细水长流，边出边进的。想什么呢？岂能分你杯羹？忘了这吧。

胖头也在实施着他让师兄闲不住的计划。纯属偶然，我发现胖头有事没事就到我办公室对过师兄的办公室找顿骂。有些汇报，因作业未做到位，依师兄的性格，嗷嗷骂上一顿，无可厚非。确实，一些细节忽视或是不以为意，经师兄提起细想起来是忽略不得的。但是，胖头有时纯属一种习惯，似乎每天都要到师兄的办公室呆上一会，汇报不如说交谈一阵，然后如同小学生般讷讷的提一个傻傻的问题，然后师兄来一痛臭骂，然后胖头面含笑容离开。让我很是怪讶胖头曾经对师兄的辱骂的义愤填膺。

久了，我终于大悟，这也是一种策略，一种的炫耀，一种畸形的心态。这是在向别人旁若无人而又尽情的宣告：看，这就是我们的关系，铁不铁！是啊，骂孙子一样的关心爱护，儿子一样的恭恭敬敬、噤若寒蝉，体现了上级和下级一种不计前嫌、亲密无间的工作情谊。

毕竟，一句“放熊屁”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给足了领导面子，又在其他同事面前进行了我又有了进步的示威，更重要的是，今天又在领导面前打了照面，骂的志得意满，听的心安理得，何乐不为呢？！

这让人想起鲁迅先生讲的一个故事，一个乞丐欣喜若狂的宣称，大富翁和我说话了，人问说的什么，答曰：“对我说‘滚！’”

胖头应当珍惜“放熊屁”这亲昵、充满爱意的叱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的。每天聆听，最好多一天数次。暖人的话不在多，真是如沐春风，比吃蜜还甜。

这个现象好玩有趣。人，有愿做皇帝的，因了荣华富贵和权势；有愿做乞丐的，因了无拘无束的自由。但是，却有主动找骂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胖头很忙。我真想对他说句求人不如求己，求佛不如撒尿。但是想到人各有所求，也就作罢。

上一篇的姊妹篇，真实生活中存在吗？我保持沉默，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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