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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楚及相邻国家,作为流通货币的贵重金属都是金银,百姓日常所用的金属器物多是铜和铁所制,至于自古以来就有的锡,却因为矿石产量与冶炼工艺的缘故,在民间十分少见。锡分两种,白锡和铅锡。铅锡混有杂质,色泽灰暗,而白锡纯度高,表面颜色更接近银,但却没有相同体积的银份量重,做成首饰也相对灵巧,所以波斯国的锡制首饰极受南楚女子喜爱。
&ldo;物以稀为贵,南楚锡少,所以锡价要贵于银价。但是对盛产锡石的波斯国来说恰恰相反,如果有人用银换锡,应该能换不少罢?&rdo;
沐乘风挑眉询问淮南王,同时把手里那尊冰雕小像递到淮南王眼前。只见面容模糊的冰人儿上头挂着一只锡制耳环。
淮南王的脸庞划过一丝仓促惊愕,但他很快掩饰下来,又哈哈笑道:&ldo;哎呀呀,沐大人不愧是一国之相,这脑瓜子就是比常人转得快!天下间不知多少人想发财想破了脑袋,瞧瞧您,三言两语就说出条生财的好道。对对,应该用银子多买点波斯国的首饰回来卖,肯定发财……&rdo;
沐乘风微微含笑:&ldo;王爷说的极是。白锡似银,如果有人以假乱真,用波斯国廉价的锡锭换了南楚的银锭……您说这招偷梁换柱,是否高明?&rdo;
淮南王听到这句话忽然不笑了,停下来对上沐乘风幽静的眸子。沐乘风捕捉到一种类似猎人想要斩杀猎物的锐利目光。
&ldo;呵,高不高明本王不知道。本王只记得沐大人刚才说过,锡比银轻巧,这样以次充好难道不会被发现?&rdo;半晌,淮南王却是冷淡淡发出了质疑。
沐乘风反手一转,掌心里出现了两块石头,正是从失窃官银的库房中得到的。他道:&ldo;锡锭冒充银锭固然说得通,做起来却有难处。且不说重量是否一致,波斯国万里之遥,买这样多的锡锭过来,恐怕代价也不菲。对于想要发横财的生意人来说,太不划算。所以,只要能够掌握冶炼白锡的手艺,一切便迎刃而解了。&rdo;
他抓起冰屑包裹住石头,捏成银锭的模样。
淮南王见状,微微眯起了眼,声音顿时沉下来:&ldo;你只是凭空揣测,有何证据?&rdo;
官银在众目睽睽下消失,留下一堆石头和些许粉末,怎么能证明是锡锭?
沐乘风的指尖轻轻捏上冰人儿上的耳环:&ldo;设局之人百密一疏,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人算不如天算。&rdo;
簌簌。只见那只锡制耳环刚刚被他一碰,便顿时化作粉末飞散!
淮南王大骇。
沐乘风还是波澜不惊的冷淡表情:&ldo;官银早在入库之前便已被调换,入库时众官员所见的都是裹了锡的石块。这些假银锭无论从外形、还是重量手感都足以以假乱真,可见做此事的人下足了功夫。我猜,也许表面上还多加了一层银箔,求的是万无一失。&rdo;他把冰人儿放下,面露浅笑,&ldo;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场大雪。&rdo;
&ldo;白锡畏冻,久置冰雪当中便会化为粉尘。而且此景如常人染上瘟疫一般,会在锡锭之间蔓延,可唤作锡瘟。&rdo;
石块锡锭掉包真官银的事情想必已不是头一回发生,可是为何寒冬过后才被发现?其中奥妙就是这十年不遇的大雪。锡锭封存库房,而谁也没有料到今年南楚的雪会有这般大,甚至损毁了库房屋顶,让雨雪冰水灌了进去。再加上一名官员受风雪阻挠迟迟未归,使得开库的时间又晚几日,锡锭自然也多被冻了几日,于是造成无一完好的结果。至于为何在众人清点数目的时候锡锭才消失,这更好解释了,锡锭放在箱中无人触碰,化粉后暂且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一旦抬出来经过颠簸开箱,片刻间化为灰烬。
而那场所谓妖风,大概就真的只能算巧合了。
短短数日,沐乘风能一窥其中绝妙,完全要归功于那日不翼而飞的一对波斯国酒杯。误打误撞之下,设局人也成了提供破局线索之人。
沐乘风拂去掌中冰雪,道:&ldo;我听说官银入库之前,都是王爷亲自派人往铸银司接送押运的?&rdo;
&ldo;唉,沐大人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本王是盗取官银的元凶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rdo;淮南王愈发难以捉摸,大大方方挑明了话,搓手道:&ldo;官银失窃本王难辞其咎不假,可是你说我拿了官银中饱私囊,那官银现在在哪里?捉贼拿赃,你总要找到了证物才能定本王的罪嘛!&rdo;
&ldo;王爷还是没对在下消除戒心。若在下有心置王爷于死地,刚才的话就不是我亲口对你说,而是由刑部的人审问。&rdo;沐乘风趁他不备把冰人儿藏进袖中,&ldo;物证而已,这有何难。走罢。&rdo;
前夜华灯璀璨的长廊,今日已经灯花尽谢。王府下人摘掉惹事的灯盏,清扫地面,沐乘风一路走过目不斜视,足底踏着支离破碎的琉璃残片,呲呲刺耳。
他走到长廊尽头的围墙前,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这堵昨夜还流光溢彩的屏障。灯火明光照在上面,如天上银河汇聚了散落繁星。
沐乘风头也不回,冷冷道:&ldo;不叫他们下去?&rdo;
淮南王挥挥手,摒退了左右,饶有兴味地看向沐乘风。沐乘风不作言语,足尖挑起一根竹竿用手抓住,一头对准围墙,运气在掌后用力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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