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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小秋听听母亲的话音，由急变缓，似乎还不至于动手打，便低声道：&ldo;妈要原谅我，并不是我做了这样的事，还敢回来夸嘴，实在是走到了门口，想起二位老人家，不由自己做主，舍不得走开。况且明明闻到了药味，不知是谁病了，怎好不进来看看。&rdo;李太太在椅子下面，摸起了水烟袋和火柴，点着纸媒，静静地抽了两袋水烟，喷出烟来，又哼了一声道：&ldo;你叫我说你什么是好，你真打算在这里硬挺，等你爹回来和你算账吗！你包的船既是还停在渡口上，你还不滚了回船去，趁着还没有什么人知道，你溜回南昌，也省得你爹和你二伯，又为你生气。我有什么法子，只好心里记着吧。&rdo;

小秋也不敢作声，只是呆站着。李太太放下水烟袋，将手又连连拍着椅子道：&ldo;你还不明白吗？你父亲脾气上来了，谁也劝解不下来的，你做了这样的事，难道你爹听了，会放过你不成？你这么大人了，打得皮碰血出，似乎也不大好看，你为什么还不走？&rdo;小秋道：&ldo;明明回来了，不见爹一面……&rdo;李太太抢着道：&ldo;糊涂虫，还能让你爹知道这事吗？我只好为你做回小人，同听着老妈子约着，瞒了你爹，你先走吧。说不定你爹马上回来了，到那时候叫我替你讲情不成？你走吧，别让我着急了。&rdo;小秋看到母亲这样惶急的样子，再想到父亲的性格，果然是不宜在家里久站。便道：&ldo;那么，我就走了吧。只是妈身体不大舒服。&rdo;李太太道：&ldo;你不用假惺惺了，我这病明天就好了。若是你爹知道了，又骂又打，也许要气成他一场大病。那时，我也只有病上加病。&rdo;说着，就喊道：&ldo;黄得禄呢？&rdo;随着喊，听差黄得禄由外面进来了。李太太道：&ldo;你少爷瞒着老爷由省里来了，老爷知道了，那了不得。刚才是你开的门放他进来，你依然送他上船去。月亮很好，也不用打灯笼，你就这样送他走。&rdo;小秋道：&ldo;那么，我走了。到省我就写信来，请你老放心。&rdo;李太太道：&ldo;哼！放心。叫我怎么放心呢？&rdo;小秋本待要走，听了母亲这话，又站住了脚。李太太道：&ldo;你还不走？我心里还直跳呢。黄得禄！赶快送他走！&rdo;小秋不能再说什么了，给母亲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随着听差低头走出门来。

走了十几步，听得大门响，回头看时，月亮地里女仆追上来，低声道：&ldo;少爷，太太说，你要什么东西对黄得禄说，半夜给你送上船去。快走吧，后面有一个灯笼，是老爷回来了。&rdo;小秋不敢多话，赶快回渡口来，到了塔边下，只见玉坚还在月亮地里徘徊。他迎上前道：&ldo;天！回来了？我替你出了一身臭汗。老伯见你说了些什么？&rdo;

小秋道：&ldo;家父不在家，家母还怕我挨打，叫我赶快回省去呢。&rdo;说着，吩咐黄得禄回去，说是不需要什么了。玉坚道：&ldo;这就很好，我就很怕为了你的事，把我也拖下了海。我的乱子，是已成之局，让家里知道了，那会更不得了。&rdo;小秋道：&ldo;由我在省里遇到你起，直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做的事，简直是一场梦。今天的事，时刻变幻，更像是一场梦。我对这些，已经支持不住，我要下船睡觉去了。&rdo;那船家从睡梦中惊醒，也奇怪他们半夜不睡，催他们上船去。两个人上得船来，都觉着十分疲倦，在舱板上展开被褥，各自睡觉。

也不知道是睡过了有多少时候，却听得有人在岸上大声叫着少爷。初时还以为是梦，那声音继续的叫着，把人直叫醒过来。睁眼看时，果然在船头边岸上，有一只灯笼，只管晃荡着。便坐起来问道：&ldo;是黄得禄吗？我并不要什么，夜深了，你还来做什么呢？&rdo;黄得禄道：&ldo;老爷回来了，请你回家去。&rdo;小秋听了，不由心向下一落，赶陕爬到船头上来，问道：&ldo;不是让你们瞒着的吗？&rdo;黄得禄道：&ldo;恐怕是太太告诉的吧？&rdo;小秋道：&ldo;这糟了，可是我不能不回去。&rdo;玉坚醒过来，也爬出舱来商量着道：&ldo;要说拦阻你回去，我不敢说这话。不过你自己总得斟酌斟酌。&rdo;黄得禄道：&ldo;少爷，你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们也不敢回去的。&rdo;小秋看他后面，还站着两个人，若是不去，也许他们会来绑着去。这情形倒是很厉害，站在船头上，作声不得，因为不去不行，去又不敢呢。

第卅六回善作严亲传诗能束子归成少妇闻雁尚思人

当李小秋听到说父亲见召的时候，早已觉得情形重大。现在更看到几个听差在这里等候，越是觉得捉拿犯人的样子，见了父亲的面恐怕非挨一顿皮鞭子不可。就踌躇着向玉坚道：&ldo;这个样子，我是躲不了的。可是你只管放心，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决不能连累你。假如明天早上七八点钟不能回船来，我就不能回船来了，你尽管开船走。好在船钱，我已经付过一大半了。但是我虽不能回船，只要我能够支使得人动，我一定会打发人给你送一个信。死是不至于死，重打一顿，那是万万不能逃，就是有人找着玉皇大帝的圣旨下来，也救不了我的。&rdo;

玉坚听他说得这样可怜，心里倒软了半截，抓住他的手道：&ldo;能不能够先求求伯母给你讲情呢？&rdo;小秋道：

&ldo;这一进门，就得先去见家严，决没有空闲去求家母。而且家母对这件事，也认为是糊涂透顶，决难宽恕的。&rdo;黄得禄站在船头上，只管把手上的灯笼，举了向他脸上照着，央告着道：&ldo;少爷，你走吧。时候太久了，连我们回去，也要挨骂。&rdo;这时那船夫也明白过来，这是厘卡上老爷的儿子。厘卡上老爷，管的是谁？这真是太岁头上动了土。爬到船头上来，竟是对小秋跪了下去，哀告着道：&ldo;少爷，你可不要害我，若是把我的船扣留起来，我还有一家人呢。&rdo;小秋挽起他来道：&ldo;船老板，你放心，我已经说过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连累朋友，岂能连累着你？好！我走了。&rdo;说着，他就将脚一顿，由船头跳上岸去。那来的当差们，见他已经上了岸，先干了一身汗，簇拥着他就向公馆里走来。

小秋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心里自然是砰砰乱跳一阵。及至到了家门口，上身的小褂，都已经被汗浸透，简直自己的心失了主宰，随着引的人，向父亲书房里来。事有出于意外的，书桌上点了一盏很大的罩子灯，李秋圃却在灯下看书，分明是在这里静候着，倒还没有生气的意味。引路的黄得禄，先抢进去报告一声少爷来了，然后退出。小秋悄悄地走进门，再也不敢前进，就挨了门站定。心里默念着，假使父亲喝一声跪下，千万不可固执，立刻就跪了下去。因之站定了，拼命地由嗓子眼里，哼出蚊子大的声音来，叫了一声爹。秋圃将书一推，抬头向他先看了一看，淡笑了一声，点点头道：&ldo;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再跟着这样做下去，你准能造反。&rdo;小秋不敢作声，只是低了头。

秋圃道：&ldo;若照着我李家的家法说，今天就应当打你一个半死。无奈你母亲病了，不能再受气。二来这事惊动全厘卡的人，我教导的好儿子，也没有脸见人。三来呢，我听到你娘说，你在门口徘徊了很久，闻到里面有熬药的气味，不知道是府上人哪个病了，明知道回家有一顿重打，也顾不得，情愿进来看看。这虽是一点小事，却是王阳明先生说的良知良能。做上人的，虽然是有过必罚，也要有善必劝。我觉得你这利害趋避之间，还能见其大，所以我饶了你这一顿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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