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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石小祖名叫石士宝，是三房潘安堂三十六大弟子之一。原籍台湾，不知以何因缘，随他父亲迁居杭州。性情刚猛，好打不平；也练得一身好拳脚，有个很响亮的外号，叫做&ldo;铁骨金刚&rdo;。

有一年石士室打不平杀了人，逃到江苏六合县，落草为寇。盗首叫做&ldo;半截宝塔&rdo;王怀志，为官兵所捕，死在狱中。小喽罗公推石士宝为头，订下公道约法三条：不劫残废孤独、妇女孺子；不劫小本客商、僧道尼姑；不劫忠臣义士及善人。同时不准在周围十里以内做案，犯者杀无赦。当然也有劫富济贫的举动，因而当地百姓对他都有好感，称之为公道大王。

但是&ldo;公道大王&rdo;行为实在离谱，为了替玉怀志报仇，邀集大房翁佑堂的弟子朱彼全，二房钱保堂的弟了黄象，以及本房同参弟兄刘玉诚到山，起事造反，杀官劫狱，闯出一场大祸。

当时正是清朝武功全盛时期，所以像石士宝那样的造反，是一定造不出名堂来的。不过也惊动了两江总督衙门，调发大军围剿：&ldo;公道大王&rdo;难讨公道，清退回山。

这座山据说叫做笆斗山，官兵并不因山深林密，放弃追剿；大军团团围住，一步一步往里逼，终于破了山寨。石士宝等四人下落不明，有的说死在乱军之中；有的说是突围逃往陕甘一带，不知所终。现在开香堂，门外左右设两炉香，右面一炉供&ldo;老官&rdo;，就是船上的舵工；行船安危，&ldo;老官&rdo;的关系极大，这一炉香，有崇功报德之意。另外一炉香，供的就是石、朱、黄。刘四人；帮中一辈，数典忘祖，只知道供的是&ldo;门外小爷&rdo;，不知有此渊源。

有人说&ldo;门外小爷&rdo;是潘祖的书憧，那是误会。潘祖的书债，帮中称&ldo;姚小祖&rdo;，单名一个发字，也是杭州人；生来聪明伶俐，事主忠诚，潘祖爱之如子，因而也收为徒弟，法号文铨，在潘安堂三十六大弟子，称为&ldo;守座弟子&rdo;‐‐此人在帮中有特权；潘祖曾将编余的粮船一百六十四只半，赏给姚发，随帮贩运香末杂货，自此留下半帮的名目。半帮船又名&ldo;随运尾帮船&rdo;，大多是粮帮中最&ldo;吃得开&rdo;的人假借势力，贩运京广杂货，北去运南货，&ldo;口空&rdo;运京货；绍兴酒在京里称为&ldo;南酒&rdo;，大部分就是半帮船运了去的。&ldo;小爷&rdo;为何在&ldo;门外&rdo;受香火？这就涉及清帮的家法了。当潘祖组织八省粮船之初；内求和衷共济，外以对抗旗人，全凭诚信二字，讲究用&ldo;孝顺父母、热心做事、尊敬长上、兄宽弟忍、夫妇和顺、和睦乡里、交友有信、正心修身、时行方便、济老怜贫&rdo;这&ldo;十要&rdo;来感化帮中弟兄；所以虽有家法，只存名目。但石士宝杀人犯法，不比帮内的纠纷，可以用言语来&ldo;摆平&rdo;；势必要牵涉到官府。

那时的浙江巡抚叫李卫，对于维持治安是一把好手，深得雍正的信任，特旨准他可以越境捕盗；因而可想而知，石士宝杀人一案，他本人虽已逃走，但必为帮中带来极大的麻烦。以后杀官造反，成为叛逆，连累帮中，更不待言‐‐全帮一百二十八帮半，唯有&ldo;杭海一帮&rdo;失传，实际上成为一百二十七帮半；这失传的一帮，很可能就是石士宝&ldo;当家&rdo;的那一帮，被迫解散归并之故。

因此，潘祖订定家法十条，并以香板为刑杖，借以保障帮规。开香堂、请家法，&ldo;执刑&rdo;已毕，念的四句词是：&ldo;祖传帮规十大条，越理反教法不饶！今天香堂遭警戒，若再犯法上铁锚&rdo;。所谓&ldo;上铁锚&rdo;就是以家法处死；而十大条家法，第一条就是针对石士宝所犯的&ldo;叛逆&rdo;罪。然而，这条条文，与以下的九条，措词不同。第二条到第十条，都是一开头就写明罪名，如&ldo;初次忤逆双亲者&rdo;如何如何。大致&ldo;初次声斥&rdo;，&ldo;重则请家法责打&rdo;；再犯时用&ldo;定香&rdo;在臂上或胸前烧出罪状，如&ldo;不孝&rdo;、&ldo;强夺&rdo;等等，斥革出帮。

唯有这第一条，写下的是：&ldo;初次犯了帮规，轻则声斥；重则得请家法处治。如再犯时，用定香在臂上烧&lso;犯规&rso;二字，斥革。如犯叛逆罪者，捆在铁锚上烧死。&rdo;

叛逆是何等大罪？不立专条，而轻描淡写，只在第一条中，附带提一笔，似乎不妥。其实是煞费苦心，极有学问的做法；因为家法到底不比国法，何能开宗明义，就讲叛逆罪？果然如此，倒像是清帮中专出叛逆；所以首申告诫。

再说，叛逆是灭族的罪名，又何得用私刑处死？如列专条，根本不通。像这样写法，表示叛逆亦犯帮规；犯了其他帮规，轻则声斥，重则斥革，只因叛逆罪情节特重，所以捆在铁锚上烧死。

帮规跟家法一样，亦是十条，称为&ldo;十大帮规&rdo;，第一条叫做&ldo;不准欺师灭祖&rdo;；所谓&ldo;灭祖&rdo;，就是遇到有关系出入的当儿，因为某种顾虑，否认为帮中弟子、安清的说法是&ldo;准充不准赖&rdo;，定此规矩，亦有深意，冒充安清，则必弄假成真，帮中势力，逐渐增加；如果准赖，那就越赖越少，总有一天赖得光光，全帮在无形中解体。所以十大帮规，第一条就讲究根本。犯这一条的，视情节轻重，重亦可以处死。

第二条叫做&ldo;不准藐视前人&rdo;；帮中长辈，称为前人。前人有穷有富，有贵有贱。漕、河两路的武官，人帮的很多，往往士兵辈分大，官长辈分小，在官场中，&ldo;做此官，行此礼&rdo;，没有话说：私底下就得在帮叙帮，先进也门为大，不准藐视。

第三条叫做&ldo;不准爬灰倒笼&rdo;；此处爬灰不做&ldo;新台之丑&rdo;解，而是泄漏自己人的机密，卖帮求荣。这一条跟第四条一样，处置极重，犯者难逃性命。

第四条叫做&ldo;不准奸盗邪淫&rdo;，重在&ldo;奸淫&rdo;二字；因为安清弟兄，一年至少有半年在粮船上，深闺少妇不耐寂寞，而平日所见到的男子，除了至亲以外，就是帮中弟兄，极易勾搭成奸。为防微杜渐，这一条悬为厉禁，犯者甚至可以活埋。

第五条叫做&ldo;不准江湖乱道&rdo;，这亦是怕泄帮中秘密之意。

第六条跟第九条相仿：&ldo;不准引法代跳&rdo;：&ldo;不准以卑为尊&rdo;。犯此两条的，大致是无论在帮中，在社会上，都已有了相当地位，而字派太低。不甘做低服小，屈居人下；或嫌前人声望不够，有失自己的面子，因而托人引进，转投他师。这在本人，就是&ldo;以卑为尊&rdo;；在引进者就是&ldo;引法代跳&rdo;，犯者都应重责斥革，通知各帮，不准再收‐‐斥革之先，要用定香，在臂上或胸前烧出所犯是何帮规、家法的字样，一作用就在&ldo;共弃&rdo;。

第七条叫做&ldo;不准扰乱帮规&rdo;，是指不遵帮规行事，不受前人教训，忘却开香堂时所&ldo;慈悲&rdo;的五个字而言‐‐这五个字，名为&ldo;敬求吃学怕&rdo;，各有说法。

五字之下，又各有五字：敬的是天地君亲师；求的是四季平安福；吃的是金木水火土；学的是仁义礼智信；怕的是生老病死苦。此为帮中师弟相传做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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