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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儿乖,莫哭、莫哭。&rdo;她抱栓哥的动作,要比蕙娘抱儿子熟练得多了。&ldo;是尿了,是饿了?&rdo;
此时自然有辱母过来接手,大少夫人犹自还颠了栓哥几下,把栓哥颠得宁静了不少,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他交到辱母怀里。她站在当地,看着辱母把栓哥抱出去了,却还久久都没有动弹,半晌,才翻过身来,重又落座。
&ldo;你这是想要听什么答案呢?&rdo;她没精打采地问蕙娘。&ldo;不是我,我不可能骗你是,我经不起你的盘问。是我,我却可以很轻易地骗你不是,不论是不是我,你所能得到的答案必定只有一个不是,而你也一定不会相信这个答案……你问不问我,有意义吗?&rdo;
这话的确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少夫人要不这么说,蕙娘还真会怀疑她的诚意,她平静地问。&ldo;大嫂,你看我这个人,能力怎么样?&rdo;
&ldo;确实不弱。&rdo;大少夫人眼神连闪,回答得却并不犹豫,&ldo;抛开你的才学、家世来说,最要紧的还是你的精气神……任何人要有你的魂儿,只怕都能在世间有所作为。&rdo;
&ldo;好。&rdo;蕙娘笑了,&ldo;你会这么想就好……大嫂你看得不错,我一生人真正非常紧张在意,必须寻根究底的问题并不多。我不在乎栓哥究竟是谁的种,也不在乎你和达家私底下又有怎样的勾当,可唯独这个问题,我是一定要找出答案。大嫂你以为,我究竟能不能找出来呢?&rdo;
大少夫人面色微变,她没有答话,倒是蕙娘自己悠然续道,&ldo;我想你心里也明白,这事就算再难查,也终有一分可能,我可以查个水落石出。是你,现在说了,什么事都没有,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你现在不说,到我查出来那一天,若真是你的手笔……&rdo;
她看了栓哥一眼,没往下说。
大少夫人脸色再变,她沉吟了片刻,这才有几分无奈地道,&ldo;那你去查好了。查到是谁就是谁,是我,你来报复我,我服气。你要问我,我始终只能还你一句不是。&rdo;
到这里逼出来的,应当是真话了,蕙娘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她往后一倒,并不理会大少夫人,而是望着天棚,咬着下唇,径自便沉思了起来,片晌后便又问,&ldo;那以你看,会如此行事的人,又是谁呢?‐‐别说谎,大嫂,我看得出来的。&rdo;
大少夫人处处受制于人,脸色当然不大好看,她也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衡量利弊,片刻后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蕙娘的问题,而是轻声道,&ldo;今日仲白没来,实在挺可惜的……婆婆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了,甚至连破案的细节,都没有错过。&rdo;
她的语气,大有深意,蕙娘眉头一跳,她不紧不慢,&ldo;怎么,大嫂的意思,似乎是还想再挣扎一番,甚至翻盘?&rdo;
&ldo;翻盘,没什么好翻的,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栽了就栽了,大不了去东北度日,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早在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rdo;大少夫人又镇定了下来,她出人意表地说。&ldo;甚至你想给伯红送信,我也都不在乎了。我现在就可以叫他进来,你当着我的面把话说给他听都行……&rdo;
蕙娘免不得露出讶色,她说,&ldo;大嫂这是要破罐子破摔‐‐&rdo;
&ldo;我们夫妻风风雨雨,已经一道走了有十多年了。&rdo;大少夫人说,&ldo;在一起度过了多少波涛险阻,经历了多少艰难?对外借种,也许会是个槛,但我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这个家,伯红知道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个家也许会有一段艰难的时间,但终究,一切会过去的,到末了,还是我和他。&rdo;
她隐然有些怜悯、有些嘲讽地望着蕙娘,&ldo;但仲白就不一样了……你处处都比我强,我处处都不如你,但其实我总有一点是强得过你的,我也只要这一点强得过你。只要你还是这般作风,在这个家里,即使你能赢得了所有人的欢心,也始终都赢不了仲白的青眼。没有他的全力配合,世子位终究是镜花水月,你的大志,也终究只能落空。&rdo;
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了蕙娘心底最深的隐痛,她脸色丕变,气势为之一沉,大少夫人一时竟无法再往下讥刺,但她依然勉强维持着她的风度,抬起头不屈地望着蕙娘,&ldo;你说得对,遣人送一封信,实在也并不难。我们只是去东北老家,并不是被流配三千里。即使我不能送信,我的娘家也总是能送个消息的……&rdo;
两人寸步不让地对视了片晌,蕙娘面沉似水,许久都没有说话,又片晌,她才噗嗤一声,让笑意如春风一般,吹开了脸上的冰霜。
&ldo;好,大嫂不愧是府中长媳,要不是时运不济,想必我们还能过上几招的。&rdo;她又坐了下来,欣然道,&ldo;既然不能压制,那就再谈谈该怎么互相合作吧,日后该如何传递消息,我这里有个章程,大嫂你看怎么办好……&rdo;
大少夫人也就跟着露出了笑脸,&ldo;前几年其实都无甚好说,等栓哥七八岁时,我们应该也站住了脚跟,到那时,若一切顺利,二弟应该也获封世子了吧……&rdo;
两人计议了一番,便定下了日后互通消息的管道、频率等细务。蕙娘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ldo;你们动身那天,恐怕未必能送,先道声一路平安吧。&rdo;
大少夫人作势要送她去外头,蕙娘忙道,&ldo;不必送了,你忙,你忙。&rdo;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大少夫人,&ldo;这是仲白让我送来的,到了老家,身上揣点钱防身总是好的。&rdo;
大少夫人的面容一下就柔和了下来,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ldo;唉,二弟还是心软……&rdo;
她打开盒子,望着里头花花绿绿的汇票以及一个专用的提款小章出了一会神,忽然又轻声道,&ldo;二弟妹,你知道我为什么宁肯和你再把脸撕破一层,也不愿把话往下说吗?&rdo;
蕙娘站住脚,又回过身来,她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可语调还很平常。&ldo;却是为何?&rdo;
&ldo;因为我讨厌你。&rdo;大少夫人坦然说,眼神略含笑意。&ldo;你说得不错,我和你其实是一种人,伯红和仲白又是另一种人。我虽是你这样的人,可却很喜欢、很向往伯红那样的人,对付你,我不是没有更狠的手段,可我知道伯红不会喜欢……在我们走的这条路上,你比我走得很远,也比我更厉害一些。可你越厉害,我就越讨厌你,就像我有时候也不大喜欢我自己。&rdo;
或许是想到了一些不堪的往事,她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又再续道,&ldo;可只要你还是这样一种人,我们就能继续把交道给打下去,把交易给做下去。我虽然讨厌你,但却永远都不会怕你。&rdo;
&ldo;你怕……&rdo;蕙娘若有所悟,她轻轻地说。
&ldo;我怕的是另一种人,另一种完全谈不得交易的人。&rdo;大少夫人的语调,又轻又慢,&ldo;你可能还不清楚,但看在仲白的份上,听我一句话,这个家里,你不知道的秘密还有很多,步子迈得小一点,不会有什么坏处的……&rdo;
作者有话要说:ok,大家久等了!
☆、107看破
大房要往东北搬迁,并不是什么小事,起码一家子上上下下连主子带大少夫人的陪嫁、大少爷的心腹小厮等等,就是四五十口人要迁徙。由此自然也带来了很多琐事,比如说这四五十人的车马,良国公府还未必能凑全了,谁家也不会费那么多的事,把家常出行用的清油车千里迢迢地赶到东北,再连着驴马一起往回赶。这就要雇车行了,雇了大车不能不雇镖局,国公府不能不派人跟车,跟去的人还要老道一点。大房这两口子,往好了说那是回老家休养,往坏了说,谁不知道这一去几乎就不能再回京城了。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兴出什么幺蛾子来?这要是大少爷心情不好,忽然在哪里&lso;病&rso;了,一住就是几个月不肯往前走?这就非得有一个身份合适又老于世故的下人在一边劝着不可。还有一路上被携带过去的名贵细软,到了东北帮助小夫妻安置下来,再和老家的亲人们传递消息等等,这里头大事没有,烦人的琐事却很多。权夫人也就老实不客气,专心忙这些琐事,把家里的柴米油盐,都交给了蕙娘。
这番当家理事,和之前的协理就又不一样了。之前借着雨娘的婚事,让蕙娘熟悉家务,她怎么着都要格外用心,一个是立威,还有一个,也是对上位者展现自己的才能。现在长房离京,在京者权仲白居长,弟弟们又都没有成亲,又有两重婆婆发话,蕙娘这个家,当得是名正言顺,就无须和从前一样,对些须家常小事,也要亲力亲为了。
她从小受过的教育中,理家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一项,身边的大丫环里,也有许多人是为了日后执掌焦家内务准备的。如今都定了亲,却还没有行婚礼,正好以陪嫁丫头的身份帮着管事儿,不必同一般的管事媳妇一样,要提拔她们上位,还得衡量背后那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蕙娘让雄黄上康妈妈那里监督做帐,石英帮着打点家里所有内务,调配四五个丫头,从日常家用采买,到各屋所有琐事,乃至良国公府后院的维护管理,都由这六个丫头商议着去办,她只每天轮番听其汇总详说一番。至于绿松,并没有特别职司,除了在她身边服侍之外,多半还是冷眼旁观,审视来往于立雪院的各色人等,私底下和蕙娘商量、议论各管事为人。又为她出主意,令她可稍微施展手段,恩威并施,将几个刺头收服。
虽说国公府人脉广亲戚多,但主子其实并不太多。这些家常琐事,真是难不倒受了多年培养,正是憋足了劲儿要大展神通的各路丫头。尤其是这些丫头之间也要互相攀比‐‐孔雀就私底下抹了好几次眼泪,问蕙娘要司职,最后还是廖养娘一句话给堵回去了,&ldo;你姑娘现在但凡是要入口的东西,没有你看着怎么放心?立雪院这哪里离得开你。&rdo;她这才自觉面上有了光辉,不再提起此事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们办不妥当的?再说,又有两重长辈的担保,蕙娘自己的威望‐‐这入门没有两年,就把大房给弄到东北去了……
不到一个月当口,等大房的车驾,悄无声息地上路往东北去了以后,权夫人一回头,竟发觉蕙娘不声不响、波澜不惊地,就把家务给接过来了。她再一看账:制度上的东西,她一点都没碰,可府里的支出,倒是比往年的这几个月整齐了不少,平时有些惯于浑水摸鱼,又滑不留手,令人又恨又爱的刺头儿,竟是服服帖帖的,没能兴起一点猫腻来。
这人不会做事,自然会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可人要会办事,那除了一声好,也就夸不出什么来了。权夫人手底下是有过别的儿媳妇的,大少夫人也算是当家能手,平时也算是明察秋毫、宽严有度,可和焦氏比,那就现出差距来了:大少夫人当这个家,有时候是有点吃力的,也是她自己没有一个儿子,始终抬不起头来,和这些千伶百俐的下人们相处,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又不至于出处生事,有时还得颇费些工夫。卧云院的灯火,经常到三更都是亮着的,这就成了个死结:要她和男人多相处,多生孩子,就得让少管点事,可让她别管那么多事嘛,她自己心里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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