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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文化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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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两幅图案最为纷繁杂色的宝扇，我们都觉得有点眼花缭乱，纷纷暂时闭目养神，因为一下子容纳进脑内的信息量和画面感太丰富，所以需要安静的环境调整接受一下。

而帕萨蒂看着我们的表现，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站立在那里，看着我们暂时休息讨论。

“杨大师，我们五人中就属你学识文化水平最高的，对于这宝扇，你有什么看法么？”铁拐李见大家都在闭幕养神，便先开口对山羊胡问道。

山羊胡本姓杨，可能由于他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睛，全身透露出一种清末民国时期的老学究气息，所以大家老爱拿他开玩笑，给安了个山羊胡的外号也就算了，到后来很多人甚至都忘了他自己的本姓，或者以讹传讹的误解了，而叫他“胡先生”，让他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有火发不出。

铁拐李夸他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文化的，却是一种捧场的场面话了，因为他搞得都是些字画文书，如果说对于古代文学和绘画艺术的了解程度，我们确实比不太上，不过真的要全面展开论证的话，韩国栋所知道的各方面知识，无论是从深度还是广度来说，都和他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我自幼被师傅培养，耳濡目染了众多知识，理论上也不比韩国栋差太多，铁拐李虽然不是诫器持有者，但是这大半辈子为了追回流失海外的国宝古董，所以也强行学了许多新兴知识，和他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外貌不同，内心紧跟潮流的很。

阿诗玛我并不熟，就不做评论了。因此要说山羊胡是这里学识最高的，那可真的只是夸奖的话而已，要说他是这里最有书生酸气的倒很适合，据说山羊胡早年是出生书香门第之家，家中基业丰厚，祖先们曾经代代在朝廷为文官，常有榜眼探花频出，可是等到了解放后他父亲这一代时，所积累的家产消耗的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祖上那做官的本事没怎么多流传下来，作为文人的酸腐傲气倒是源远流长了，家中人不愿意低下身姿去社会底层建设事业，而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他们家人所熟知的诗书古文有段时间差点都被打成臭老九，没抓去改造就算祖上积德了，更别说拿去混饭吃。

到了山羊胡这一代当家后，文革平反，市场上对于古董字画的需求急剧上升，他到底也算是遗传了祖先为官时的睿智机敏，看出了其中源源不断的商机，正好家中有些当年绞尽脑汁藏起来的名贵字画，他不像父辈那般迂腐，觉得饭没吃饱的话一切都是假的，就开始从自己手上的那些字画开始，渐渐入行做起了这门生意。

不过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即使他再怎样有心要融入世俗，但还是难以完全洗尽酸腐之气，往往有些钱就开始摆谱假清高了，只是他在鉴赏真迹这方面确实有旁人拍马难及的天赋和才能，因此行内众人在容忍他的同时，已经尊重他为业内领头羊，带头者。

这山羊胡听到铁拐李一夸，自然也是乐得有些合不拢嘴，要知道，这种爱假清高的自认文人墨客，其实最爱的事情就是被别人认可和认同，说的再直白点，就是夸你好，而且要夸你最自豪在意的地方，要是夸到别处，那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例如你要是夸山羊胡有钱，财大气粗什么的，他非但不会领情，反而还会摆出一副充满鄙夷的神情来看你。但你如果夸他手下丹青功夫了得，堪与历代名家作品媲美，他则会十分受用，甚至还会当场画一幅送给你也说不准。

铁拐李在商场跌打滚爬多年，相人的事情已经轻车熟路，自然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这话一出，平时一直耷着眼皮的，好像一直很困的山羊胡也乐得眯起眼睛，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李老谬赞了，杨某才疏学浅，对于这天竺折扇更是一无所知，不敢大放厥词，忏愧忏愧。”

听得出他用词十分考究古风，在现代场合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而铁拐李则像是听出这只是个他的谦辞，其实山羊胡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于是便又继续追问道：“杨大师不要客气，你都才疏学浅的话，那我就是没上过一天学的文盲了，印度宗教那些事情，不专门去研究的人确实都不太会了解，不过仅仅从构图方面，杨大师可有什么所得？”

山羊胡又和他寒暄了几个回合从，才开口回归正题说道：

“印度的绘画技术与构图模式确实与我国不一样，可是我方才看这两面扇子上的画风，如果假设没有那些艳丽无比的色彩的话，居然非常接近我国秦汉时期的转锋笔法，因为当时还没有造出纸张来，平时东西都刻在竹简木板上，而图画这类文雅之物则会绘制与绸缎丝帛上，需要不停的转动笔尖来使得色彩渗透其内，否则很容易造成涂抹不匀的效果，破坏整体艺术价值。“

“我国秦汉时期的笔法？”阿诗玛听言问道，“我看这折扇的外观也很像汉朝前期那种原始雏形的折扇，不但边缘有起伏，未在一条圆弧上，而且扇骨最下方合拢处需要设置一定的机关帮助收起来，难道说是汉朝人所制造，后来流落到印度去了？”

“这一点我也想过，但是疑点也有不少，首先一个汉人为什么对印度宗教文化这么了解？就算他是受人之托吧，但当时印度对中国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新发现的周边国家，还不像后世那样有强大的佛教文化输入，光是婆罗门教本身的教义，不可能这么容易打动远在千里之外的国人。”山羊胡分析道。

“没错，而且从扇面材质上来说，也不是我国折扇所常用的十几种材料间的任何一样，就算是材料一时特殊，不用深究，但这种着色风格也不可能是我国画家所为，这两幅图纳须弥于芥子，绘画起来不说眼力，精力，光是心神都要耗费多少，哪里会突然用这种完全不同于当世风潮的风格着色呢，这几乎就是完全自绝于上层社会了。”铁拐李也加入了讨论。

他们所说的这问题我也有些理解，一位画家辛辛苦苦的完成了如此庞大的杰作，很难想象他只是给自己一个人看的，但若是要得到当时在这方面的上流层次认可，断然不会选择这么冒险，一反常态的上色风格，就算是他想尝试新颖的做法，也不必拿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当小白鼠。

只能说明，上色者本来就是有意要做到如此，这样一来，我忽然有些怀疑，难道说画草图的人，和最后上色的人，其实是两位，第一位是我国古人，负责画出整图来，第二位则是古印度人，负责最终的上色。

而且从扇面的材质来看，不像是我国常用的任何材料之一，但也并非印度王公贵族所用的孔雀翎扇，而扇骨的材料则是中国和印度都有的那些上等材料，制造技术上与汉代的雏形折扇相仿，而下面那个圆环一般的合拢机关，却是无论在哪里都没见到过的。

这面折扇像是综合了两国的文化风情，制作技术一样，蒙上了一层花纹繁复的面纱，令人看不穿它来历的庐山真面目，我想既然顶桩道场的规矩就是疑无不问，问无不答，所有的顶桩都有权利向抬桩询问关于摆上来的物件的所有细节问题，而抬桩的最基本义务就是把这些相关信息全都准备调查好，然后一一回答给顶桩听。

除非涉及个人隐私或者其他特殊情况，否则既然站到了这个台上，就绝不能对顾客有所隐瞒，否则即使在顶桩道场上交易成立，如果买家回去以后发现了什么与抬桩在道场上所描述特点有不同的地方，那是可以无条件要求追回和退货的，骨市本身的背后势力也会负责追讨的事，这也是长久以来，骨市夜市做出了良好和可靠口碑的依仗之一。

于是我便向帕萨蒂开口问道：“请问一下，关于这六把扇子有什么来历么？我想既然它们和那本古版的提毗薄伽梵往世书出自同一个山洞，那必然也是那封信中提到过不少相关信息吧？”

帕萨蒂朝我行了一礼，回答道：“创始人跟我说过，这六把扇子是那位留下书信的高人，请当时还被称为身毒国的我国能工巧匠所打造，绘制出表里两幅共六套的六枝天祭图，又经由他自己制作而成的折扇。”

“称呼古印度为身毒，这好像是我国唐朝之前的说法？”山羊胡见自己话头被抢，好不容易找到个几乎才插进回来，“自从汉朝张骞通西域，来到大夏国的市集上后，看到上面有卖从身毒过传来的邛竹杖和蜀布，一经打听，才知道原来在此处再往东南行走数千里，有一个身毒大国，其物产丰富和幅员辽阔，比之中原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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