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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苏麻喇姑端水进来，见康熙正在写条副，便道：&ldo;请主子净面。方睡起来，就带着眼眵糊写字儿，不信就写好了？&rdo;康熙就笑着放下笔，一边先脸一边问道：&ldo;今个儿在白云观，你瞧班布尔善这个人怎么样？&rdo;

&ldo;倒像有点神不守舍的模样。&rdo;苏麻喇姑一边回想一边说。

康熙闭着眼睛让苏麻喇姑给他擦脸，问道：&ldo;朕不是问这个。是问这个人怎么样？&rdo;

苏麻喇姑熟练地给他擦好脸，吩咐宫女将盥洗器皿皿撤下，笑道：&ldo;奴才哪里知道这些，主子爷的眼，那才叫圣明呢！&rdo;近些日子，她发觉康熙颇为自矜，便想人长大了，不能再似小时一般看待。若还像以往那样说三道四，叫他拿出主子款儿来，甚没意思！所以愈是大事，愈是暗自启发他自己拿主意。

&ldo;朕看这人绝非鳌拜一党。&rdo;见苏麻喇姑惊异之色，康熙颇为得意地又道，&ldo;可也绝非忠厚之人。他的面目不清，朕也不作断语，以后再看罢。&rdo;

苏麻喇姑忙道：&ldo;主子说得极是，他要是忠臣，今个就该明明白白地剖心置服地跟主子说个明白。主子爷几次提调他，他只装糊涂！&rdo;

&ldo;你来看！&rdo;康熙指着自己方才写的条幅道，&ldo;这是朕方才写的几个字‐‐好不好？&rdo;

苏麻喇姑凑了过来，见是用隶书写的六个大字：

靖藩河务漕运

她心里暗自掂量：山东、安徽两地巡抚迭次奏报，说因黄河决口，泥沙淤塞运河，舟揖难行。光北京城每年就要靠漕运四百万担粮。这两件事也实在叫人揪心。至于&ldo;靖藩&rdo;二字以乎太刺眼了。从各种迹象看，三藩的野心时有外露，但将&ldo;靖&rdo;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廷柱上，大臣们来宫中朝拜觐见的很多，传了出去有何益处，因笑道：&ldo;万岁爷的字练得越发有神了！&rdo;

&ldo;哪里要你说这个！&rdo;康熙笑道，&ldo;你瞧着意思可好！&rdo;

&ldo;好好！&rdo;苏麻喇姑扬眉夸赞：&ldo;圣虑深远，每一条款都很重要，这几件事办下来，老百姓都要额手庆贺，传颂尧天舜地哩！&rdo;

康熙得意地道：&ldo;这是朕近年来看了许多奏折，偶有所得，怕被眼前琐事搅忘了，故而把它写了，贴在廷柱上。&rdo;苏麻喇姑见是机会，忙笑道：&ldo;张在这儿，只怕明儿起居薄上就会将它记下了！&rdo;&ldo;晤？&rdo;一句话提醒了康熙，提起笔来另写了一张，道，&ldo;还是这样更好些儿。&rdo;苏麻喇姑瞧时，已将&ldo;靖藩&rdo;改为&ldo;三藩&rdo;了。康熙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苏麻喇姑道：&ldo;婉娘，往后有甚么进谏之言，只管像从前一样直言相告，朕不怪罪你。&rdo;

这是个多雨的深秋。天刚擦黑，便又阴了。魏东亭下值后回到寓中，已是漆黑一团，不久，秋雨便浙渐沥沥地飘落下来。

下午，从索府护送康熙进了神武门，明珠便约史龙彪和穆子煦几个弟兄同到嘉兴楼吃酒，至少要过了半夜，他们才能回得来。魏东亭没个人说话，甚觉无聊，便到书房里信手抽出一本书来看。

约莫亥时，见史龙彪他们还没回来，魏东亭伸了个懒腰，合上书便欲去睡觉。恰在此时，老门子走了来道：&ldo;大爷，外头有一个年轻公子来访／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呢？魏东亭迟疑地问道：&ldo;是熟朋友么？&rdo;老门子回道：&ldo;不是的，从没来过。&rdo;魏东亭想想笑道：&ldo;说不定是明珠弟的文友，来了倒有许多不便，不如辞了吧。你去说，明珠不在，有事改日再说罢。&rdo;

&ldo;我寻明珠做什么？&rdo;话刚说完，一个翩翩少年忽地破门而入，笑吟吟他说道，&ldo;不速之客，深夜造访，必有要事，怎地就不肯赐见呢，小弟要见的正是大哥！&rdo;魏东亭看时，来人顶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手执泥金折扇，头上戴着一顶青缎瓜皮帽直压到眉鬓。古铜长袍外面罩了一件灰府绸马褂，腰间汗巾旁悬着一块汉玉扇坠儿，脚下蹬着一双千层底掐云凉靴。风度潇洒自如，虽从雨地里走来，却连半点泥水全无。魏东亭觉得十分惊奇，连忙还礼道：&ldo;得罪得罪，我还以为是来找明珠弟的呢。哈，足下好生面熟，你是……&rdo;

那人却不答话。侍老门子退出，方笑道：&ldo;郎似桃李花，似松柏树，桃李花易落，松柏常如故。‐‐喜峰口仓促一别，西河沿又匆匆相逢，不想你好大的忘性！&rdo;一边说一边摘下帽子，放下发辫，但见秀发青丝，皓齿明眸。‐‐是史鉴梅来了！

&ldo;梅妹，&rdo;魏东亭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怀疑是在梦中，便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双眼，待弄清不是作梦，便喜出望外地扑上去紧紧握住了鉴梅双手。

鉴梅见他这样、倒觉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握得太紧，哪里抽得动。真正是躲无可躲，闪无可闪，嗔不能怒，羞不能避，只好红着脸，低垂着头默默地站着，过了一会儿才柔声问道：&ldo;亭哥，这几年……你可好？&rdo;

魏东亭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慢慢松开手，忙让座、倒茶，笑道：&ldo;我这几年倒好，你呢，&rdo;史鉴梅端起碗，吹着泛起的茶叶笑道：&ldo;亭哥春风得意，可也不轻松，我说得对吗？&rdo;

&ldo;我的事自然瞒不了你罗&rdo;，魏东亭笑道，&ldo;听说梅妹在鳌中堂府里，为什么不给我个信呢？

这句话含有疑心鉴梅之意。若说二人自幼便青梅竹马，本应没有甚么信不过的。但魏东亭眼下的地位，一举手一投足都关乎到宗庙社稷大事，他又不能不多出一点心眼儿。说完偷眼瞧鉴梅时，见她脸上微微变色，呆呆地坐在床前，泪水无声地悄然流下来，魏东亭咬了咬牙，也不去理会。那鉴梅陡然站起身来，掩着面就要夺门而去，被魏东亭一把扯住，赔笑道：&rdo;还是小时候的心性，一句玩笑话嘛。&rdo;鉴梅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ldo;我为了复仇……在狼窝子里呆了六年，想来找你，可又怕……亭哥，你能听我一句话吗？&rdo;

&ldo;怎么，你还要为明朝复仇么，哎呀！现在什么时候了，前明早完了，再谈这些，还有什么意思？&rdo;

鉴梅突然不哭了，冷笑道：&ldo;哼，难道我冒死犯难到这里来，是为听你这些话来的？‐‐你珍重吧，我走了！&rdo;说罢抽身便去，魏东亭急忙挡住去路，摇手笑道：&ldo;别别，几年不见了，怎么还是这样任性儿，我说一句也不妨呀！好好好，你先说今晚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rdo;

鉴梅这才重新坐下，也不回答魏东亭的问题，却突然问道：&ldo;明儿你还要去索额图府么？&rdo;

魏东亭心里一惊，虽然他和鉴梅自幼青梅竹马，情深意浓，但是，陪皇上念书的事，关系着社稷安危，却不能透出去一点口风，便不露声色地答道：&ldo;我们不相统属，我到他那里做甚么？&rdo;

&ldo;亭哥，你在骗我，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明天你别去，皇上若叫你，你装病好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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