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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想问问,封琅,究竟何许人也?”
为何冯恨晚会说当年送上山的是他?
为何他的失踪值得封家倾巢而出?
为何封琳甚至能提前拿家主令,佩长离剑,只为寻得封琅,封琼却还坐守明州,不问此事?
且,为何封琳明说要找他,但只字不提已知的线索?
孟醒极想知道,他与封琳的交易,究竟作不作数。
☆、16
封琼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会问这件事。
他以为孟醒只会苦苦逼问沈家一事,大不了胡乱扯个情报,让他自己白费周折去,却不想这人还知曲线救国,从他这里骗取封琅失踪的线索——封琅一事万万不可胡编乱造,倘若传进家主耳朵,那就是触了本家逆鳞,他的明州当然别想保住。
但若不说,孟醒把这刺客的消息一放,从此明州凤楼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他过年回本家时也得挨训受罚——这倒是其次,只恐牵连他近日正忙碌的朱印一事,他想换镶金朱印已不知多少年了,这次一定不能失手。
思及此,封琼又想起封琳那张万恶的脸,心下莫名爽快:你封琳满腹算计,竟也有阴沟翻船的一天,你要护孟醒,人家孟醒却不是傻的,不见得肯领这情。
“小叔公,”封琼扬起一抹甜笑,乖顺如十五六的孩子,“一言难尽,不如去观棠楼,听琼儿与您慢慢说。”
封琅,封家家主膝下唯一的嫡子,性情温良谦和,颇得人心。但幼时曾落入水中,为封琳所救,之后寒气所阻,体弱多病,剑道不得寸进,几成废人。
值得一提的是,封琳本是元夫人陪嫁侍女所生,强强算个庶子,却在救下封琅之后极得家主青眼,更与封琅感情甚密,两人在家中确有“琳琅双子”之趣称。
封琳性子要强,却未必天生圆滑,小时候受过不少苦难打磨,在封琅意识到应该护着他之前,大概都是生活在封家人的白眼与嘲讽下,而他那生性胆怯懦弱的娘亲,也在他八岁时病逝,之后封琳被元夫人接过抚养,便与封琅如出一室,默契非常。
“封琳的娘,程氏,正是封琅的奶娘。”封琼所说都是本家秘闻,早已屏退左右,这时雅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孟醒冷笑:“那他们应该从小就很要好啊?”
“非也。”封琼摇摇头,“元夫人不会允许封琅与低贱的奴婢之子来往太密的,程氏虽是他奶娘,却也只是喂过奶便自己走了。封琅少时武学天赋出类拔萃,族中长辈皆盼他早日长成,家主对他更是期望殷切,文韬武略都不曾懈怠分毫——直到封琅九岁,他落水,险被淹死,家主派人把那池塘都给填平了。按理说,九岁的孩子落一次水,并不至于就废了,但封琅偏是如此,连丹田也聚不起内力,更是再也没法拿剑,封家昆玉剑,从此与他无缘。”
“可惜了。”孟醒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
“确实可惜。”封琼附和,听不出他到底何意,但听他接着道,“长辈曾说,封琅当年天赋,绝不亚于小叔公。”
孟醒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叔公应当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该是“封沉卿”这个离家出走的剑道天才——至于这样形容,究竟是夸张还是事实,已无从得知了。
“更有意思的一件事。”封琼突然提起酒壶,自壶嘴里倾下一缕琼浆,徐徐落尽孟醒杯中,“家中有人传,封琅当年落水,是程氏所害。因封琅自幼习武,天性谨慎,不可能无缘无故跌进池塘,若说有人推他,也一定是他熟悉之人——习武者,哪里是寻常人可以近身的?程氏当时也在场,否则封琳也不会在。无论如何,程氏都是最可疑的人。”
“那她是吗?”
封琼微微一笑,摇头道:“依我看,不是。程氏胆小,平时连只蚊子也不敢打,从小就是奴婢,受惯了折辱,也没见什么疯癫症状,应该不存在一时急火攻心,气愤难平,就拿自己看着长大的封琅撒气的可能。反观封琳,心比天高,手段狠辣……”
孟醒打断他道:“当年他也只有九岁。”
封琼冷笑:“小叔公,九岁已经可以明白很多事了……您说呢?”
孟醒不再搭话,只肃着眉眼喝酒,因为他忽然想起,他也是九岁那年,第一次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重暄并不爱多说,他从来只是立着耳朵听,把想法藏在心里,等只有孟醒了再和他讲,让孟醒去问,去查,这是师徒二人的默契。此时孟醒心不在焉,沈重暄心知不能再拖,索性把碗筷一放,问:“既然封琳幼年这般难熬,那他一定对封家满是怨恨。他现在为何效忠封家?”
封琼面色微变,忍怒道:“这是有关封琳的问题了,且太隐私,恕我不能多说。”
“琼公子。”沈重暄眉眼冷寒,杀意凛然,他抬起筷子轻轻一敲碗沿,声音清脆,而他嗓音亦是少年的清越,语调却缓得瘆人,“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在做生意,现在是你在孝敬小叔公。”
封琼猛然抬目,恰与他对视,被这孩子一双圆润的杏眼瞪得脊背发寒,依旧硬着嘴皮道:“刺客来路,不值得让我多得罪封琳。”
“得罪封琳,至多是死。现在得罪我们,是立刻死。”沈重暄并不留情面,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威胁恐吓信手拈来。
“嗤。在你们手上死,和在封琳手上死,比起来简直是享受。”封琼摆摆手,“沈小叔,别为难我了,也就是封琅下落不明我才敢多说几句,封琳如今就是家里悬着的大刀,谁也不敢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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