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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1页）

老头子爬上爬下，爬得周烈心惊肉跳，总是下意识伸着手。这位&ldo;鬼见愁&rdo;要是摔个伤，自己完了。这一路李御使面无表情，既无赞赏，也无批评，按部就班逐条查访。

周烈把京畿戍卫恢复得很好，就一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他是个西北军官，跟京中利益关系一概全无，什么谁的姻亲谁的学生，不认识。京畿拱卫一律按照太祖时布划，戍军屯田驻地不得恩赐，不得乞请，不得买卖，否则杀无赦。摄政王说清算皇族勋贵占地，周烈立即执行，王公贵族们的王庄王店，甚至很多京营自己军官的家里在戍军驻地都有&ldo;恩田&rdo;，都被京营驱赶得鸡飞狗跳。

抄田时，很是遇到一些人家用田庄护卫对抗京营。如果周烈敢动粗，这些功勋世家就敢往上闹。周烈把这些世家里出来的年轻军官都捡出来，列成一队，问他们怎么办。

这些军官多是家族中世受皇恩，有抚恤优给的，蒙恩荫到京营找个差事做，领军官衔，又不是天天打仗。谁知道金兵差点杀入城，揪着大晏的领子劈头盖脸一顿耳光，也抽得这些年轻气盛的军官们面红耳赤。

就是这些田庄养马地，驱赶了戍卫军，导致黄台吉一路长驱直入，无人阻拦。

周烈板着脸，看这些在卫所址上建造的鹰棚鸽子棚，侵占卫所屯田的恩田。他骑在马上，手里拎着一方印信，大声问站在田间的军官和士兵们：&ldo;我问你们，这是什么?&rdo;

军中有人稀稀拉拉回答：&ldo;总督……京营戎政印……&rdo;

周烈怒喝：&ldo;大声点!&rdo;

声音总算齐了：&ldo;总督京营戎政印!&rdo;

周烈用鞭子指指自己：&ldo;这就是摄政王钦赐的总督京营戎政印!我周烈一个甘肃人，怎么跑到北京当京营总督了?你们京营原来的总督呢?&rdo;

军官们仰头看他，周烈大喝：&ldo;前任总督呢?&rdo;

军官们面面相觑：&ldo;死……获罪……&rdo;

周烈骂道：&ldo;老老实实回答!被砍了!放任金兵兵临城下，被摄政王殿下砍了!有什么不可说的?告诉我，为什么金兵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还不知道?&rdo;

军官们沉默。

&ldo;因为咱们的军人都被赶走了!家里侵占屯田的都扪心自问，金兵走之前挨抢了没有?京师不保，你家如何得保?&rdo;

军官们年轻气盛，又互相熟识，心里都在嘀咕，谁谁谁家是&ldo;旧勋&rdo;，合着就是这些蠹虫害得京师差点城破。

鸽子群在军官们脑袋上呼啦啦飞过，音乐有鹰啸狗叫，热闹非凡。勋贵打猎喜爱擎苍牵黄，平日里豢养训练无不精细。周烈用鞭子指着：&ldo;凡军人，死国事，死战阵，死王令，岂可死在这些上面?

军官队伍里冲出个年轻人抬脚就往赖着不走的管事身上踹：&ldo;还不滚蛋!还不滚蛋!还在这里丢人!&rdo;

那管事被踢得打滚，目瞪口呆：&ldo;大公子!&rdo;

年轻人声音里带哭腔：&ldo;还不滚蛋!等我亲自动手拆么!&rdo;

周烈冷漠看着，这是邹家的邹钟辕。正月冷风如切如削，衰草寒天，所有人都有瑟缩。摄政王在朝中地位未稳，的确不好出人命。周烈低头看那些&ldo;旧勋&rdo;家族出来的年轻军官们：&ldo;你们，打算如何?&rdo;

又一个年轻军官喊：&ldo;死国事，死战阵，死王令!&rdo;他抬头看骑在马上的周烈：&ldo;不劳将军，我这就亲自回去拆房子赶人!&rdo;

周烈看他，这一个，薛家的薛清泉。周烈点头，薛清泉上马，领着一队士兵冲向自己家的&ldo;恩田&rdo;，亲自动手赶人。

邹钟辕和薛清泉开了个头，几个无地自容的年轻军官自己回自己家的领地‐‐如火如荼抄家去了。

没出二月，周烈把北京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皇城戍卫司指挥使张敏看他霹雳手段，心惊肉跳：&ldo;周将军，你得给自己留条后路……&rdo;

张敏的意思周烈懂，摄政王令可以改，他周烈一个外地军官把勋戚们得罪狠了，可抹不掉。他对张敏笑一笑：&ldo;死国事，死战阵，死王令，这是我说给自己听的。&rdo;

&ldo;周将军。&rdo;李御使在粮仓里总算爬够了，神情总算有些满意，&ldo;咱们去下一站。&rdo;

周烈揉揉太阳穴，他想得到朝臣如何参他，原来以为都察院的鬼见愁就是来磋磨他的，没想到……也算磋磨吧，四天跑了五个地方，周烈以前巡视九边都没这么疲累过。

李御使当仁不让，骑着毛驴在前面噶噔着走了。

下一站是京郊牧马场。周烈暗暗一叹。

金兵围城之前冲破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时，牧马场无一驻军，无一马匹。

那时正在下雪，现在……骄阳似火。周烈揩揩汗，邹钟辕低声问他：&ldo;总督，要不要歇会儿。&rdo;

周烈叹气：&ldo;歇什么?咱们还不如一个老头子?毛驴走远了，追吧。&rdo;

京郊牧马场曾经隶属太仆寺，围京之变之后摄政王下令改隶京营，周烈全权督掌马政，不可稍有差池。原本无一马匹，周烈接管之后严格按照太祖的规定，孳牧授种之马，十匹为一群，牡者二，牝者八。李御使到牧马场时，只见一片阔野，马匹奔腾厮闹。牧马场新任监正是个鞑官，只有汉名，仁善。仁善挽着袖子系着围裙满脸汗出来迎接周烈：&ldo;总督您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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