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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第1页）

小馒头洗得舒服，被谢绅报出浴桶时已经睡着了。春寒料峭还是挺凉，谢绅把小馒头擦赶紧塞进被褥，自己找干净衣服换上。伊勒德站在门口用食指转帽子：&ldo;舒服了?&rdo;

谢绅清清嗓子：&ldo;多谢多谢。&rdo;

伊勒德用手指挠挠脸：&ldo;感觉你不大像个落魄书生，倒是很有官老爷气派。&rdo;

谢绅心里一惊，镇定自若：&ldo;我当你夸我，毕竟一直是个生员。&rdo;

伊勒德笑一声，不再提这事。他无意中说起来，鞑靼有人要到沈阳，他负责接待。伊勒德在大金的官职是会同馆都尉，隶属礼部，大概就是个迎宾的活儿。谢绅很奇怪他到底什么身份，鞑靼人跑女真人这里来做官，还在会同馆。伊勒德的确看着粗中有细挺长袖善舞的，偶尔聊天能从他嘴里套出些重要消息。

&ldo;那……那你有的忙了。&rdo;

伊勒德不耐烦：&ldo;鞑靼来还不是说土默特九娘子的事儿。鞑靼跟土默特打了这么多年，九娘子心向大晏都不是秘密了。如今北方难捱，大汗担心如果土默特真的跟大晏开互市，诸部落的人心又不稳。&rdo;

谢绅帮小馒头套衣服，默默记着。

&ldo;蒙古诸部谁都不服谁，结果都没个女人看得长远。去年鞑靼刚屠了右玉，想跟大晏谈互市没门儿。&rdo;伊勒德烦躁挠头，&ldo;大晏千万不能答应九娘子，要不然……&rdo;

谢绅清清嗓子：&ldo;九娘子谁啊?&rdo;

伊勒德看他一眼：&ldo;土默特汗的小老婆，土默特汗死了以后儿子太小，他小老婆九娘子摄政。&rdo;

谢绅挑起一边眉毛，又放下。合着这个九娘子也是个摄政王，还是个女王。九娘子如果真的打算跟大晏修好开互市，倒真是个奇女子。

问题是……大晏这关难过。摄政王不知道在北京跟内阁斗得如何了，内阁能同意土默特的请求才有鬼，土默特也围过北京，九十年前的事儿了。

谢绅也烦躁地挠挠头，一摸摸到头皮。他连忙放下手，跟伊勒德一起把浴桶拖出去倒污水。

自此，谢绅跟伊勒德倒有一些情谊。伊勒德爱聊天，谢绅就默默听着。关键是伊勒德经常拿一些吃的来谢绅的小小学堂，谢绅的主家阿灵阿对伊勒德挺客气，不怎么管。小孩子们很欢迎伊勒德，他一来就表示可以吃饱。谢绅和伊勒德用附近一间没主的破屋改造成小学堂，谢绅没事就出门捡石头和木料，伊勒德帮他修补破屋。除了阿灵阿的子女，剩下的都是小孤儿，全部住进小学堂。阿灵阿提供一些帮助，其余的谢绅自己想办法。这个谢绅倒不怕，苦中作乐当孩子王当得乐淘淘的，他自己女真话蒙古话也长足进步。除了，吃的总是不够。

学堂里开春夭折了两个孩子。太小了，一直吃不饱，一睡不醒。谢绅去叫他们，一下在被子下面摸到冰凉的小手。

谢绅直接懵了，发呆很久。伊勒德叹着气套马车，把两个小孩子放上去，驾着车出了门。谢绅真的不敢问伊勒德把两具小小的尸体送去了哪里。伊勒德回来，谢绅还是瞪着眼睛。伊勒德拍他一下，谢绅迷茫地看伊勒德：&ldo;为什么冬天都熬过去了，会在春天夭折?&rdo;

半晌之后，伊勒德回答：&ldo;死在春天总比死在冬天好。&rdo;

小馒头搂着谢绅的大腿，难过得一声不吭。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汉话进步神速，他理解死亡的意思。每年春天总会回来，花儿总会再开，长眠的人，再也回不来。

伊勒德告诉谢绅，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森林里很多困顿一冬天的动物在春天醒来，为了生存寻觅食物。在春天离开的人，能更好地回到长生天主宰的生命轮回中去。

&ldo;他们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rdo;伊勒德抱着谢绅拍拍他的背。

谢绅突然缓过劲儿来，抱头蹲下。

春天也离开，到了夏天，谢绅热得崩溃。怎么冬天那么冷，夏天也不凉快?小馒头能跟谢绅用汉语对话，叽叽喳喳成了个话痨。谢绅白天要务农干活，阿灵阿允许他下午可以提前回家教习汉字。小馒头很热衷于写汉字，一笔一划写得特别工整。小学堂里千字文总算有点进展，从前两句奋斗到第十句。谢绅端坐在炕上默写千字文，小馒头扒在旁边看。他喜欢看谢绅写字，用柔软的毛毛写出仿佛雕凿的字体，真是神奇。谢绅写着写着，小馒头问：&ldo;这两个字是什么?&rdo;

谢绅刚刚写到&ldo;都邑华夏，东西二京&rdo;，小馒头的手指指在&ldo;华夏&rdo;两个字上。

&ldo;华夏。&rdo;

小馒头问：&ldo;什么意思啊?&rdo;

谢绅一瞬间涌起的思绪堵在心口，华夏，什么意思?小馒头纯净的眼睛看着他，他轻声回答：&ldo;人的意思。&rdo;

小馒头眨眨眼，谢绅问他：&ldo;人字怎么写?&rdo;

小馒头用小手指在桌面划：&ldo;一撇一捺，顶天立地。&rdo;

谢绅捏捏他的脸：&ldo;说得对。&rdo;

小馒头趴在桌上歪着脸无邪地看谢绅：&ldo;那我是华夏吗?&rdo;

谢绅微笑：&ldo;是，你是。&rdo;

伊勒德夏天开始狩猎，偶尔能带回一些肉。谢绅突然冒一句：&ldo;春天也有肉就好了。&rdo;

伊勒德知道他是无心的，他在想那两个孩子：&ldo;蒙古人忌讳春天打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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