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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狄仁杰,你可知罪?&rdo;他望过去,看到一个倜傥自信的青年人,牢狱的风霜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相反,狄仁杰脸上朝气蓬勃。
&ldo;忠心为国,秉公执法,不知何罪?&rdo;
&ldo;你收受贿赂,知法犯法,又作何解释?&rdo;
&ldo;禀工部大人:我家境殷实,俸禄足够花销,平素没有不良嗜好,实无贪赃必要。在下断案过万,深知律法,岂会如此明目张胆,公然收贿?我人品如何,州衙各司皆可作证。&rdo;狄仁杰沉声答道,&ldo;安曼若是断案前送礼,有引诱我枉法的嫌疑,可他与我事先并不相识,在官司得胜后突然补礼,其人却与我在封闭的坊中饮酒,这其中处处可疑。&rdo;
他的案子并不难查,关键在用心。何怀道把案子交给了石摩诃,显然无法查到真相,而阎立本却无顾虑。
阎立本微笑:&ldo;然则,你就无罪乎?&rdo;
&ldo;家仆贸然收下财物,有不察之罪。我管教不严,也当受罚。我和他两人杖责即可。我与安曼无冤无仇,却遭其诬陷,当查背后根源。&rdo;
&ldo;你可知其中缘由?&rdo;阎立本听他条理分明剖析,有了考校之意。
&ldo;请唤安师通作证。&rdo;
安师通一脸苦相,把龙敏与石摩诃吩咐他做的事交代出来。事涉萨保府官员,阎立本神情凝重地听完,又唤安曼来质问。安曼经不住逼问,兼对狄仁杰有愧,终把石摩诃供出。
&ldo;石摩诃涉案,即刻请他来问话。&rdo;
典狱领命前去拘拿,阎立本凝视错综复杂的案卷,揉了揉脑门。
&ldo;狄仁杰,你既是冤枉,为何不上诉?&rdo;
&ldo;今日时机方至。&rdo;狄仁杰心平气和,看不出一丝怨怼,&ldo;况且身为法曹,身临大狱更知疾苦,错判一例即误人终身,我也可以此为诫。&rdo;
阎立本听到这个理由,眼中一亮,没想到他心态如此之好。
&ldo;坐牢滋味如何?&rdo;
&ldo;心中自有山河。&rdo;狄仁杰言下之意,他虽困一隅,依旧海阔天空。
阎立本赞赏地点头,他自问见过太多官场起落,狄仁杰年纪轻轻,竟能看得如此通透,更难得目光清澈澄明,毫无官场习气。
等石摩诃到来,一脸傲气,不承认安师通所言,也不认得安曼。安曼却也谨慎,从怀里摸出一纸信笺,乃是石摩诃私下传他的密令,要他缠住狄仁杰,不令对方往官衙去住。
石摩诃大怒,否认信笺是他亲笔,阎立本调来他平日的文书一看,哈哈大笑。以阎立本丹青国手的眼力,辨认笔迹毫不费力,当下把石摩诃用笔的习惯说得一清二楚,连不同纸张粗细程度、吸墨多少对笔迹的影响也说了出来,狄仁杰听得聚精会神。
石摩诃依旧嘴硬,阎立本并不着急,等他退去,又问狄仁杰:&ldo;你来查此案,会怎么入手?&rdo;
&ldo;彻查安曼,安师通,石摩诃那几日的行踪,询问街边商贩与乞儿,录取邸店老板供词,证实我那晚动向。查找当晚混混的来历,他们有军中的身手,或是萨保府的武官。我在当天断案前,不识安曼,无从受贿,判案后与安曼偶遇,并未归家,家中却收到绢帛,可见不是出于本意。&rdo;
阎立本点头,安曼已招供,案情水落石出,狄仁杰思路清晰,再观他此前和此后所为,是个难得的干吏。
阎立本想到近日康达升迁的事,心知此案可能清算到石摩诃为止,很难咬出最终得益者,不免叹息。
&ldo;工部大人何须叹息?水至清则无鱼。又有一句话,叫&lso;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so;。&rdo;狄仁杰微笑,看出阎立本的心思。
阎立本愕然一怔,继而抚掌点头。
&ldo;你能有如此自觉,不做官可惜了。&rdo;他特意从座上站起,把狄仁杰扶到一边坐下,此时两人不再是法官与嫌犯的关系,&ldo;我且问你,你既然可以官复原职,对将来有何打算?&rdo;
&ldo;阎大人,别忘了,我还欠着板子没打。&rdo;狄仁杰一本正经说完,想了想道,&ldo;我离岗多日,积欠下诸多案子,需加倍努力做完。&rdo;
阎立本哈哈大笑:&ldo;好,你既愿意领受惩罚,我就如你的愿。这顿板子,权且记下,你想赶工做活,皇帝不差饿兵,总不能让你受伤乱跑。&rdo;
狄仁杰只得谢过。阎立本有意考校,便问起政事,举凡农桑赋税,荒政救灾,执法处断,礼教兴学,狄仁杰于细处剖析得一清二楚。阎立本来了兴致,又问起朝堂局势,狄仁杰沉默片刻,还是缓缓答来。
&ldo;圣躬微恙,皇后参政,只待太子有为。&rdo;
阎立本想了想,叹了口气。上官仪死后,大臣们皆物伤其类,生恐连累其中,触怒武后招致不测。皇后干政的事情,再没人敢说半分不是,太子的年纪却又太幼。
阎立本定了定神,对狄仁杰说道:
&ldo;我查看过你的政绩,虽无赫赫之功,却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百姓受惠多矣。年断万案,无冤无诬,实非常人所能。蔺长史与李司马对你赞不绝口,你的同僚郑崇质把你引为知己,即使是逮捕你归案的何怀道,也说你绝不可能贪污受贿。&rdo;阎立本赞赏地打量狄仁杰,他身上有少年的锐气,中年的沉稳与老年的睿智,画入绢帛即有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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