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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仅举此数端就可看出，曾氏的&ldo;精明&rdo;已臻最高层次，实非常人可比。

第二节非一般的笨拙，非一般的精明

一

曾国藩身上的&ldo;笨拙&rdo;与&ldo;精明&rdo;并不矛盾。

正是与众不同的&ldo;笨拙&rdo;，成就了曾国藩非同一般的精明和高明。

曾国藩的人生哲学很独特，那就是尚&ldo;拙&rdo;。他说：&ldo;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rdo;

这种人生哲学得自他独特的人生经验。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知道自己这辈子靠读书发达无望，遂&ldo;发愤教督诸子&rdo;，对长子曾国藩更是毫不松懈。但是他的教育方法十分落后，只知道一味用蛮力，下笨功。

曾国藩能够打通科举这条路，靠的完全是&ldo;笨劲&rdo;。父亲要求他，不读懂上一句，不读下一句。不读完这本书，不摸下一本书。不完成一天的学习任务，绝不睡觉。他不懂什么&ldo;技巧&rdo;，什么&ldo;捷径&rdo;，只知道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ldo;笨拙&rdo;的学习方式，在他身上培养起超乎常人的勤奋、吃苦、踏实精神。

积苦力学的经历给了曾国藩独特的启示。他发现笨拙有笨拙的好处。笨拙的人没有智力资本，因此比别人更虚心。笨拙的人从小接受挫折教育，因此抗打击能力特别强。笨拙的人不懂取巧，遇到问题只知硬钻过去，因此不留死角。相反，那些有小聪明的人不愿意下&ldo;困勉之功&rdo;，遇到困难绕着走，基础打得松松垮垮。所以，&ldo;拙&rdo;看起来慢，其实却是最快，因为这是扎扎实实的成功，不留遗弊。虽然曾国藩考秀才考了九年，但是一旦开窍之后，后面的路就越来越顺。中了秀才的第二年，他就中了举人，又四年，又高中进士。而那些早早进了学的同学，后来却连举人也没出来一个。他总结自身经验多次说，这得益于自己基础打得好，所以&ldo;读书立志，须以困勉之功&rdo;。

既然天性钝拙，那么曾国藩就充分发挥钝拙的长处。他一生做事从来不绕弯子，不走捷径，总是按最笨拙、最踏实的方式去做。涓滴积累，水滴石穿，追求的是扎实彻底，一步一个脚印。就好比郭靖的降龙十八掌，表面上简单笨拙，实际上却大气厚重，所向披靡。这是曾国藩一生成功的秘诀，也是他常向别人谈及的道理。他在《送郭筠仙南归序》中这样说，君子不走捷径，不图虚名。锱铢积累，艰难前进。君子成功也许比别人晚，但一旦成功，就是大成功。

这正是曾国藩的自我写照。他一生成功，得益于&ldo;笨拙&rdo;精神。

他创建湘军，选拔将领，专挑不善言辞的&ldo;乡气&rdo;之人，盖因其敦实淳朴，少浮滑之气。他甚至讨厌那些&ldo;善说话&rdo;的人：&ldo;将领之浮滑者，一遇危险之际，其神情之飞动，足以摇惑军心；其言语之圆滑，足以淆乱是非，故楚军历不喜用善说话之将。&rdo;他招士兵，也专要&ldo;朴实少心窍&rdo;的山民。因此湘军作风与八旗绿营完全不同，彻底根绝了兵痞的油滑习气。

曾国藩打仗靠的也是笨拙精神。曾国藩一生善打愚战，笨战，不善打巧战。他打仗不贪小利，不求奇谋，踏踏实实，稳扎稳打。他说：&ldo;打仗要打个稳字。&rdo;他一生不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他花极大心血去研究敌我双方情况、战斗的部署、后勤供应、出现不利情况如何救援等等，直到每个环节都算到了，算透了，才下定打仗的决心。

湘军作战以&ldo;结硬寨、打呆仗&rdo;闻名。打仗基本上不主动出击，而是诱使敌人先来攻他，后发制人。太平军虽然骁勇，遇到湘军却毫无办法。太平军最希望诱使湘军野战，但湘军绝少野战。曾国藩说：

凡与贼相持日久，最戒浪战……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

他行军打仗数十年，除一开始几次失手外，没有大的跌蹉，正是得力于此。

湘军主动攻城，也是用最笨的办法，如同巨蟒缠人一样，用一道一道的壕沟把这座城市活活困死。他们攻城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月、两月，而往往是一年、两年，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不停地挖壕沟。安庆、九江、天京，都是这样打下来的。等战争结束，城墙外的地貌都被湘军彻底改变了。

曾国藩一生接人待物更是以诚为本，以拙为用。他一生要求自己：&ldo;不说大话，不求虚名&rdo;，做事&ldo;情愿人占我的便益，断不肯我占人的便益&rdo;。别人以巧以伪欺骗他，他却仍然以诚以拙相待。他的想法是：&ldo;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钩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rdo;&ldo;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rdo;

曾国藩说到做到。左宗棠在瑜亮情绪的促使下，一生不服曾国藩，始则挖苦打击终则以怨报德，曾国藩却终生未还一手。李鸿章作为他的弟子，也时常和他耍心眼，逞私心。曾国藩却因为爱李之才，始终不改对李鸿章的关心、爱护、包容、提携。李鸿章因此终生感激涕零，到晚年更开口不离&ldo;我老师&rdo;三个字。正是因为这种质朴的为人处世方式，曾国藩一生朋友极多，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指挥如意，得道多助，成就了&ldo;洪杨一役&rdo;的最终胜利。

二

当然，曾国藩最有意义的&ldo;笨拙&rdo;，还是他的思维方式。正是&ldo;扎实彻底&rdo;的思维方式，使曾国藩避免了几千年来&ldo;中国式思维&rdo;的局限和弱点。

中国式思维尚直觉，重体悟，善类比，却轻逻辑。那些才子、文人的思绪常如天马行空，不循规矩，任意跳跃，因此很容易跳过真理与谬误之间那小小的一步距离。比如：董仲舒的&ldo;天人感应&rdo;学说，对中华民族的命运产生过巨大的影响，但这一学说的逻辑推导却是建立在似是而非的直觉类比之上。董仲舒说&ldo;人副天数&rdo;，就是说，天之道理和人之道理是一样的。他的证据是：天有五行，而人有五脏；天有四时，而人有四肢；天有昼夜，故人有视瞑；天有寒暑，故人有喜怒。因为人是天的副本，所以天人可以感应。因此，上天打雷就是发怒，皇帝就应该赶紧祈祷。

他的反对者王充的逻辑同样一塌糊涂。王充说：天没有思想，因为天没有眼睛，没有嘴，&ldo;以天无口目也&rdo;。王充何以知道天无口无目呢？王充说，我们摸不到天，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地，地没嘴没眼睛，而人们都说天地是夫妇关系，老婆没嘴没眼，所以老公自然也没有，&ldo;天地，夫妇也。地体无口目，亦知天无口目也&rdo;。王充和董仲舒是论敌，但是他们的论证方式却是完全相同的，即都是非逻辑的儿童式思维。

中国式思维的最大弱点是喜欢从整体上、宏观上把握一切，却缺乏严密细致的推理过程。在这种整体论的思维方式影响下，中国知识分子总是大而化之，以一言而括万物。总想找到一个窍门，一下子把握宇宙全部规律，&ldo;放之四海而皆准&rdo;，小葱拌豆腐，三下五除二，彻底解决一切问题。比如，儒家学说就认为，一个人如果做好道德修炼，则处理世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显然是非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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