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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浩荡长风里可以看见飘扬的黄色旗帜,那是场地划定的边界。

铜锣敲响,内侍们骑马先行,手中锣鼓敲个不停,将猎物们围起来往场地中心赶。

少年热血沸腾,等不及了便齐齐上马,勒缰,马蹄腾空,尖利嘶鸣,一切就绪。

只是还有一个人在阴影里站着。披着一身甲装,腰处系了一根黑色带子的大都护。他身旁抖动的树枝投落明明暗暗的影子,即使这个人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来回翻理另一只甲装的袖口,但不知为什么,冬日里并不热的阳光好像也能将自己的脸晒得麻麻的。因为藏在阴影里的那双眼睛,是在看她。

从她闯入这片人海里,到他出现,这个人什么也没看,目光就牢牢锁在了她的身上。

集合场地上的大铜锣被再次敲响,叶栾不回避他的目光。只见那人袍角飞扬,动作流利干净。就在背过身抬腿跨马的那一刻,有风刮过,黑带飘扬,他嘴唇微微斜勾,似乎是笑了。

见场地外围观看的人都兴致高涨,全神贯注。叶栾拨开人群走了出去,进入围猎存放兵器的地方。

刚到门口,一内侍拦住了她,捏着嗓子道:&ldo;你是何人,来干嘛的?&rdo;

&ldo;某是沈都护府上的小厮,都护嫌他的箭过于粗糙,命某前来换一篓上好的箭,&rdo;她双手相叠并前拱道,&ldo;场地里的猎物大多迅猛,难以箭刺。如果这里还有鞭子,最好不过了。&rdo;

内侍一听是沈绥府上的,忙不迭把她的手虚抬上来,换了笑脸道:&ldo;上好的箭自然是有的。鞭子也可多了,你自个去看罢。&rdo;

她在一个架子前停下,用手指在那条被盘起来的鞭子上划了一下,无数细小的倒刺锋利残忍,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被抽打在背上,皮肉勾起的感觉。

然而握柄上只有黑色漆圈,不见半点红色。她凝眸正思忖,墙上悬挂的鞭子突然被拿起,陆峥的声音在耳边爆开:&ldo;哎呦,这不是礼部郎中么?你不好好在你公房里读酸儒书,跑我们男儿地里作甚?&rdo;

还是老话题,摆明了嘲笑她不像&ldo;男人&rdo;。事实上,任何文官在他眼中皆是如此。

&ldo;叶郎中可是喜欢我这鞭子?怎么着,想对着它作首诗?五绝、七绝?还是律诗啊?&rdo;

叶栾无意作诗,表面上还是做了恭敬道:&ldo;这鞭子着实厉害。某在乡野之中见过类似的鞭子,其制作方法是将老牛身上的皮扒下来,晒干后经过几道步骤,最后缠在一起制成。而这老牛皮所作的鞭子,将用来抽打其他活着的牛。&rdo;

她微微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果然,此人心直口快,喜恶强烈,但本性不坏,尚知怜悯。

缓了缓,叶栾再道:&ldo;陆将军,这满是刺的鞭子是别人转让给您的罢?&rdo;

&ldo;你怎么知道?&rdo;多年的领军经验让他警觉起来,但他素来不善谋略,只觉叶栾人小力不足,脑子肯定也不好使,总不会凭着这种鞭子耍什么花样,便说:&ldo;行啊,要我告诉你这鞭子的来历,给它做首诗,&rdo;他压低声音,满是讽刺,&ldo;把你们拍圣人马屁那一套拿出来。&rdo;

叶栾不得不正了神色,绕着它走了一圈后,朗声道:

&ldo;燕攥秦岭细窥城,风摧海棠满画廊。&rdo;

&ldo;将军端砚低徊唱,危云渺渺倚扶桑。&rdo;

&ldo;昔年长鞭今何在,试来一震天下雄。&rdo;

&ldo;破埙乘蓬入边疆,惜知都护在定襄。&rdo;

那陆峥呆愣了一阵,他虽粗莽武将,但也知诗词与边塞息息相关,甚至可作为边塞将士们表达感情的载体。他懂得诗中含义,对眼前这个细瘦的文官,心中难得生了一份惊叹。

终于,他注意到一个词,不满道:&ldo;为什么我要落魄地端着你们文人的砚台唱哀歌,而这个都护,却能守在定襄?定襄会战,可是我朝最大最胜利的一次战役!&rdo;

&ldo;将军只让我歌颂鞭子不是么。某诗中所言长鞭,是用力一扬,便能发出震天雷鸣唤醒英雄之鞭。而非被暴力之人暴力使用,做尽不正不义凶残事的鞭子。将军,可否告诉某,你这鞭子是从何处得来的?&rdo;

&ldo;中书令他说我上场杀敌,缺样狡猾的武器,&rdo;他放开鞭子,在自己手里甩了甩,&ldo;下一场,我和沈绥就要同时上场。我倒要看看,将军和都护,哪个厉害!&rdo;

回来的路上,叶栾抄近路穿过一处丛林。树枝遮挡,阴翳密布的前方,忽而出现一抹丽影。

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像吝啬她的目光,不到片刻便扭过头去。手腕一弯,身边的仆人弓腰屈膝,将她的手掌接住,细心搀扶她。

后宫无主,在她记忆里,当朝五公主便是最高贵的女子。十年未见,她丝毫未变。连同那颗爱人的心也未变,所以才会不远迢迢万里去到他所在的地方罢。

一声细微的撕裂声打断她的臆想,叶栾低头一看,是她的袍角又被隐藏在丛中的大蓟割到了。好在裂口不深,权当袍上暗纹。

她没再去栏杆处,因为发现了坐在圣人身后几排的李韫之正向她招手。那是特许品级的官员才可落座的地方,拥有最好的视野,可将下面的人的动作收尽眼底。

叶栾有些迟疑,李韫之看出,又对她摆手摇头,用口型说了&ldo;无事&rdo;二字。叶栾方走过去,坐在李韫之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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