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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沈醉正在他刚置下的田产,也就是清波门外的十里坡的百花舍里,美美地睡觉,准备过三四天待孟家交齐山珍,就起程赴京。忽然,只听见有人砰砰敲门,砸得个震天响。
沈醉最讨厌睡早觉,被惊醒了,可是人家县吏都有点杂役小厮,他没有这习惯,只好懒洋洋爬起来,一开门,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有老妇抱着小孩,哭泣喊冤的;有老汉举着状纸,喊着要重审的;连村口卖豆腐的娘子也挂着个水牌,说被人揩油等......乱成一团!
“慢来,慢来,你们这是找谁啊?”沈醉好不容易把他们都拦在门口,急问。
“沈青天啊,请你为我等作主啊!”这一众老少扑通通就跪成了一片海洋。
“我怎么成青天了?”沈醉头晕。
“我听桃花村的赵二娘说的。”“不对,是桃花村砍柴的李六说的!”他们七嘴八舌说了半天。
沈醉听明白了,一定是吴达这个大喇叭!吴达曾提着二百多两银子的包袱,散给了那些被孟旺打伤或烧毁房子的乡民。这可是足够这个小村的人过一年的了,毕竟现在的大明朝可是物价腾贵,连他卖的猪肉都涨价了。他和众乡邻把事情细细说了,村民大悦,都赞沈醉是个难得的清官,连着周边十里八村的人渐渐也知道了,凡有案子就找沈青天。
沈醉哭笑不得,他用最高的嗓门,使劲来一嗓子:“不要乱,排队!”
这些百姓你赶我挤,哪里功夫排队,乱成一团!沈醉一缩身,仗着人小,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正好举人邵锐过来约他,谈这次赴京的事。他远远看着人多,就不便过来。沈醉眼尖,一看到邵锐,如见救星,飞奔过去,一把以轻功将邵锐扯了过来!
众百姓还在向前挤,不见了沈醉,正在纳闷,只听得背后一声:“这是你们要找的沈青天来了!”
邵锐一愣,早被沈醉推在前面。众百姓见邵锐清朗面容,甚有学问的样子,不像刚才那小娃子一团机灵气,都以为他才是沈青天,团团围住邵锐,一顿哭喊!
邵锐温言安慰大家,早不见了沈醉。
“我不是沈主薄,但我是他所派的衙门文书,我即在此列案举状,有冤情的尽可诉来,我自会报知沈青天,他必能帮你们!”邵锐和气言说,众百姓明白了,在邵锐的安排下,竟能齐整分列,一一说清事情。
邵锐在厅中列了长案,铺了纸,以狼毫毛笔一一记清。回衙门之后,他寻查暗访,日夜理卷宗,竟是一一处置得当。虽他无权裁断,但却在第二天,就能将所有案卷弄得清楚,交给沈醉,沈醉会同衙门下的各官吏,能查清的,全数公平处治,赏罚分明。不能查清的,他一一记下,让邵锐再行料理查访。
这三天之内,全县清案归零,这是余杭县志上从来没有过的事啊,从此沈青天更是声名日盛。
“山珍已齐了,良马、细绢已到!镖局备好了车马,请沈公子起程吧!”威远镖局的总把子顾武终于来到百花舍,但他不想与这样有风头的沈醉唱对台,再说他也没见过不收礼的官,说这句话的时候,早就有镖师送来一卷铜钿,也是足够分量的。
“以前约束手下不严,出了些纰漏,多谢沈公子在贺老爷面前为我周旋,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顾武说着话,一双狼眼盯着沈醉,似乎想摸清沈醉的底牌。
沈醉笑道:“这趟我保的是县老爷的私事,要是公事,可是不敢收的,那就多谢了!”他伸手就将那沉甸甸铜钱包取来,忽然看着顾武大拇指上的大紫金做的般指道:“这个般指不错,县老爷总是说这一天批公文,批得手疼啊!”
顾武的鼻子没气冒烟了,还沈青天个屁,这沈醉就是个贪鬼,咋看啥都要啊!旁边的镖师立时就喝道:“我们顾爷可是威远镖局的总把子,不要不识抬举!”
“哦哦,顾爷嘛,这上次镖局好像没赔多少吧。这次要是再出点差子,怕是县老爷不追究,这京里的曹公公也看不过去了吧!”沈醉打个哈哈,转身就走。
顾武可是查过沈醉的底子,可是完全没有着落。他才是区区小主薄,要是真与京里的曹公公有关系,岂能只当这么个小吏?至少也得是派下来个县丞啥的。顾武虽不信,但走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一个公家的人敢这么说的,纵然没有三分真亲戚,也有七分熟人面。他强压下火气,挥手冲说话的镖师就是一拳,那镖师登时鼻子歪了。
“怎么说话的!威远镖局全仗各地的官府给面子,这余杭县除了沈公子,还有谁这么英明神武?既然沈公子喜欢我这般指,就送给公子,请转交给县老爷,那桃花村的案子就算了吧!”顾武取下套在大拇指上的般指,就交给沈醉。
沈醉听他说“英明神武”,差点吐了,也难怪这家伙短短几年就能把生意做到南北皆有,还能走通官家的税银,还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拍马皆在点子上!他接过般指,手一摸,就发现那有刻着“威远镖局顾家”的字样,这是他学建筑的习惯动作,看个石头都想摸摸是啥料做的。他哈哈一笑,说:“多谢总镖头。”马上放在怀中,他才不会给刘衍那家伙,这希罕玩意儿自已留着多好。
沈醉回到所住的小宅之内,邵锐本是多日来谈衙门的事,今日知沈醉要远行,本就前来送行。沈醉笑道:“我这可就要走了,刘县令那边我自会摆平,你不用担心!”
邵锐与他时间久了,都知道“摆平”是没事的意思,他还是有些担心:“沈兄弟,你只身一人,此行凶多吉少,孟家的人看镖极严,这顾武也不好相与,不如派些人手相护。”
“不必了,邵兄是个大才子,在此县署实是屈才。如今案件皆清,又是大考之年,这小小文书也是个暂代之职,不如去京师赴考,来日雄图高举,必有匡扶社稷之机!”沈醉正色道,他很少这样严肃,除了对真心的朋友。
“这科举场上是非多,我能中举人,已是难上加难。但沈兄弟有这句话,我邵某人必要考这场了!取个功名,才好为百姓做事。来日我们京师再会!”邵锐的话语中有几多辛酸,大明朝的科举极难,他也是数十载寒窗苦读,他出身贫寒,更无钱来打点官府,早就不再存更高的期望。但这些日子,他为百姓查访案情,又深知民生不易,又激起报国之心。
沈醉就将那包铜钱全数交给邵锐:“权当盘缠,京师再会!”说罢,沈醉就大步走出院子,取了关文等随身之物出来。
顾武假笑着与沈醉告辞,他拨了数十镖师并趟子手跟镖,他暗中叮嘱镖总赵华:“必要在路上把沈醉干掉!”
赵华是这镖行里最狠辣阴毒的,他嗯了一声。顾武就先一步返回京中总镖局去了。
远远的地方,孟财骑在马上,他冷眼看着沈醉的车马,他一挥鞭子;“不必到京都,应天府,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沈醉骑着马,他伸了一个懒腰,心想:“送个货嘛,小事小事!快递走一波!”喝了一声:“起程!”数十箱的细绢、五十匹良马、十数笼的山珍异禽全数装载入车!要先至应天府的万宝银号,再转向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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