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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百越安宁（第2页）

“将军此言差矣，”使者取出一张鹿皮，上面是毕取和霍光之前的盟约，“将军早就归降了天子，我来是请将军兑现承诺。”

“汉使还能够兑现当初对我的承诺吗？”霍光一去便杳无音信，在汉军的步步紧迫下毕取甚至忘记尚有投降一事，毕取杀气毕现，额头青筋暴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霍光大人在撤回长安后一直惦记将军，前些日子派人接走了您的妻儿，以叫您无后顾之忧，此时他们已在长安安住。”说罢又掏出一封家书。

战事一开，毕取就和家人失了联系，他以为是吕嘉藏匿好做要挟，竟想不到被霍光裹挟了去。

霍光步步为营算计，早让他没了回寰余地。

“霍大人已经上书天子，战后封您为膫侯，他在长安恭候您一家团圆。”

路博德麾下几乎都是新赦免的囚犯，战斗力远不如楼船将军杨仆率领的在昆明池中训练出来的优秀水军，正因如此二人在作战方略上难以达成一致。路博德收到大将军书信后采纳霍光建议，尝试与毕取里应外合占领番禺，而在此期间，路博德并不响应杨仆总攻的号召，甚至断了楼船的后勤补给。

幕僚劝慰杨仆道，“路博德背后有大将军撑腰，擅自断我们粮草，让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将军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放低姿态，莫争一时意气。”

“我只是悔不听子孟之言，把毕取之事当成耳旁风，叫路博德白白捡了便宜。”杨仆喝了口酒暖暖身子，此时已是十月，南方的冬天虽不寒冷，可是河上风大，又终日不见阳光，极易受湿寒，霍光通过大将军授意路博德串通毕取，自然是对他之前怠慢颇为不满，“走，我们去和路博德好好谈谈。”

路博德料定杨仆今日必来，按照估算，今天晚上楼船将军的士兵就要饿肚子了，他叫庖厨烧制几道杨仆爱吃的小菜，摆上一坛燕地的烈酒，盛情邀请杨仆入席。

“将军麾下喝酒吃肉，我的将士今晚怕是要在船头喝西北风了。”杨仆摆出兴师问罪的样子，拿刀叉起一块狍子肉，蘸了些粗盐塞到嘴里，盐铁新政实施以来，国库渐渐充盈，可食盐的质量却大不如前，不过这道菜庖厨下了不少功夫，口感颇有弹性，随着咀嚼满口留香也便掩饰了食盐的粗糙，“行军打仗的能耐伏波将军和骠骑将军学没学会咱不知道，这军中庖厨倒是配备得齐全。”

“楼船将军说得是哪里话，你我在长安是同僚，在南越更是同袍，理应彼此观照，怎么听将军的意思对老弟还有所不满？若是将军认准鄙人拆台，大可以上书陛下或是大将军裁度，弟负荆请罪又有何妨！”

帐外传来歌声，唱的是一曲《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杨仆心中暗骂，我若证据确凿，你还是拎着脑袋请罪吧！

路博德凑近解释道，“这些天赶上粮道受洪水塞路，粮草一时接济不上，所以本应拨给将军千担，便缩减了一半，长途作战，后勤难以为继也是常有之事，将军要有所体谅才是。”

杨仆笑了笑，当年奉皇帝之命在朝中编辑《兵录》时，路博德还不知道在哪儿尿尿和泥，现在倒轮到这小子和自己打哈哈耍官腔。

“后天我部将对番禺发起总攻，希望伏波将军配合。”这才是双方争执的焦点。

“现在驰义侯、归义侯的部队都没能按期抵达，我们的行军计划就应该做出应变，不能贸然发动总攻，楼船将军莫要忘记陛下要求我们此战必捷。”路博德了解杨仆，其人虽有才具，却自视甚高又贪恋功劳，如果不是大将军将粮草权力给了他，他还真制衡不了杨仆，杨仆恨不得一口吃下番禺，可原计划陈兵番禺的四路兵马只来了两路，自己的窘困又是有苦难言——都是各郡国科谪之徒，向来散漫，到集合点的已经不足十分之一。

“战机稍纵即逝，我们一举攻到番禺的兵锋势不可挡，南越各路军队刚刚退守，尚未形成合力，若是拖延，我军必陷于被动！伏波将军难道没有听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

“可是现在贸然进攻，将军就能保证攻必克、战必胜吗？”路博德提高了音量，“南越是征服西南的重要一子，如果此战受挫，西南小国必然以为我汉军并非不可战胜，今后如果都有此信念，通往西域之路何时能够开辟？我能够理解将军求战心切，立功封侯是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可是在西南，陛下就给我们这么多兵力，将军难道要一次打光吗？”

杨仆不能否认的是按照他的想法，伤亡必定很大，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没想过士兵的性命和粮草、金银一样都是战争中有严格周期规律的资源，是最需要节省的成本，从前所谓上善伐谋、次善伐交、其下攻城仅以为是孙子的理想愿景，可不论是已经回长安的霍光，还是眼前的路博德，都在强调不战的概念，让他不得不审视一贯的军事思维——就算霍光有纸上谈兵之嫌，把刀刀见血的战争想成儿戏，那么见惯了沙场兵锋的路博德呢，在手中可调配资源紧缺的前提下更立体地审视这场战争，又如何能质疑他怯懦？

这也许是未来汉朝对外发动战争的基础思维的转变，杨仆把手指捏得嘎嘎作响，“不知道大将军是何谋划？”

“此地以快马传书往来长安尚且需要二十天，大将军如何能够掌握此中形势，如将军所言，机会稍纵即逝，大将军也不会在长安对番禺的军队指手画脚。”

“那就说说伏波将军是何打算吧！”

“我已经说服毕取带着他的十万士兵投降我军，只要我军攻城命令一下，就可为我打开城门，但是，城中线报说，吕嘉做足了持久战的准备，一旦我军入城，就将陷入巷战，将军的士兵在船上是好手，进了不熟悉的街道，难道不是待宰的羔羊？”

看杨仆未置一词，路博德继续说道，“既然敌人打定了坚守不出的主意，我们就赶他们出来。”路博德起身走向军事地形图前，用长剑在番禺城中指了几个点，“这是城中屯放粮草的地方，毕取会根据我的信号放火焚烧，将军同时在外部架工事攻城，城中军民必然蜂拥而出，届时我部在西侧伏击，投降者生，拒降者死，楼船将军以为如何？”

杨仆的楼船可以在东侧投掷火球，同时在南北两侧派步卒进攻，如此城中军民只能从西侧逃窜，路博德的士兵在缺口坐收俘虏，冬天相对干燥，确实是火攻的好时节，可是……路博德笑了，“我们都是为陛下尽心，俘虏和人头……”

杨仆哼了一声，“五五开，明日攻城！”

作为主将，拖得再久一些，皇帝就要骂他的娘了。

受昆莫之邀长安再派使臣出使，上次从西域归来不久，张骞染疾去世，金日磾成为博望侯的继任者，他要促成长安和乌孙的联姻，更要为皇帝从西域引进日行千里的种马。

宫中只霍光和栾大伴随皇帝，如果不是正好赶上五利将军为皇帝作法驱邪，霍光很难见到这位在长安受万人追捧的新贵，栾大相貌堂堂，身材伟岸，除了身上已挂有六枚官印，更令霍光惊讶的是栾大并不以臣子之礼拜见皇帝，而皇帝也对这样的举动坦然受之。

“五利将军为子孟选个良辰吉时。”皇帝已经给霍光和东闾氏赐婚，婚礼事宜指示少府操持，“李夫人久病不愈，将军要尽快炼制仙药，为朕解忧。”

李夫人年前生下一子，皇帝高兴不已，不想之后竟落了病。

五利将军面露难色。

“若是能为朕医好李夫人，朕就把卫长公主许配给将军。”

霍光着实一惊，卫长公主就算没能嫁给自己，也不应该嫁给一个江湖骗子，他暗暗皱眉，眼睛的余光都能感觉到栾大冲他不怀好意地一笑，猴子穿上人的衣服仍然是猴子，婊子打扮成公主的模样还是婊子，一向鲜言寡语的霍光忍不住挤兑道，“早听说五利将军炼成了不死丹药，却迟迟不肯拿到长安，为何不趁此时机献给李夫人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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