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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第1页)

陈璧君心里雪亮,汪精卫要一个人来壮他的胆,这个人若非顾孟余,就应该是陈公博。顾孟余的态度很坚决,早有&ldo;割席&rdo;之势;而且陈璧君于汪系人物,唯一所畏惮的也只是顾孟余,不敢自讨没趣。因此,集中全力在陈公博身上下工夫。

到了香港,陈璧君去看陈公博,谈到组府问题,陈璧君表示汪精卫并无成见,决定召集一次干部会议,以多数的意见为意见。陈公博便从&rdo;党不可分,国必统一&rdo;的原则,谈到汪精卫个人的利害,滔滔不绝地举出不应&rdo;组府&rdo;的理由。

陈璧君一直不作声;等他讲完,平静地说一句:&rdo;你自己跟汪先生去说。&rdo;

陈公博默然。于是陈璧君展开&rdo;攻势&rdo;,极力相劝;说只有陈公博对汪精卫是有说服力,而这分&rdo;说服力&rdo;只有在促膝倾谈时,才能发挥。

陈公博考虑了好久,终于还是拒绝了。

于是,不得已而求其次,一方面由汪精卫打了电报;一方面由陈璧君再度作香港之行,向陈公博提出要求,如果他真的不愿参加干部会议,希望他派一个代表。

这时在香港能够代表陈公博发言的亲信,只有一个何炳贤。但是,何炳贤不愿淌浑水,一口拒绝。

禁不起函电交驰,只是动之以情,陈公博便又再一次去挽请何炳贤作代表,仍然遭到峻拒。何炳贤的理由是:去也是白去;因为如果能有几分之一的希望,劝得汪精卫悬崖勒马,还值得去一趟,无奈汪精卫的至亲,如陈春圃等人,已经在放空气,说汪精卫在离开重庆之前,有一封信留给蒋委员长,中有&rdo;今后兄为其易,而弟为其难&rdo;的话;所谓&rdo;难易&rdo;,汪精卫的解释是,在本位工作上坚持到底,大不了一死殉国,这一点容易做到;将个人的一切抛开,明知岂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比较难了。由此可知,汪精卫已经决定&rdo;组府&rdo;了;召开&rdo;干部会议&rdo;,完全是表面文章。

此外有人为陈公博进一步指出,陈璧君只是利用陈公博。因为目前在汪精卫身边得势的周佛海与梅思平,都不是汪精卫的基本干部;梅思平分量不够,周佛海历史甚浅,他是西安事变后,汪精卫由欧洲兼程返国时,奉蒋委员长之命到香港迎接,因为谈得投机,才逐渐接近,过去并无渊源。既然如此,这个&rdo;干部会议&rdo;所作成的决议,汪精卫是可听可不听的;换句话说:&rdo;组府&rdo;不&rdo;组府&rdo;,完全是汪精卫个人的事。

但如有&rdo;陈公博&rdo;之字牵涉在内,情形就不同了,即令是代表,即令是反对&rdo;组府&rdo;,总还有一句话好说:&rdo;当时&lso;干部会议&rdo;,陈公博也派了代表参加的&rdo;。这个藉口可以使人产生一种错觉:汪精卫的组府是陈公博他们都赞成的。

话虽如此,陈公博终于忍受不住情面的压力,苦劝何炳贤为他去了却一笔&rdo;人情债&rdo;。又说:不去有&rdo;默认&rdo;之嫌;去了,提出反对的理由,态度鲜明,是非自有公论。这个说法很有力;何炳贤终于同意,充当以陈公博代表的身分,参加了汪精卫的&rdo;干部会议&rdo;。

11落花落叶

回顾之二,汪精卫的一首词。

动身的前夕,陈公博在他的新欢穆小姐的香闺中,为何炳贤饯行;陪客都是跟汪精卫接近,而态度与陈公博相同的朋友。这顿饭倒也并非只是寻常送往迎来的酬酢,有的有意见托何炳贤转达;有的有信件托带,所以席间的话题,不脱汪精卫夫妇,以及眼前围绕在他们夫妇左右的人。&ldo;汪先生&rso;组府&rso;的班子,说&rso;汪家班&rso;倒不如说&rso;陈家班&rso;还来得贴切些,但就是&rso;陈家班&rso;亦不见得每一个人都同意汪夫人的做法。像她的弟媳妇‐‐。&rdo;

此人所谈的是陈璧君的弟妇,也就是陈春圃的妻子,本来家住澳门;由于不愿跟陈春圃到上海,夫妇之间,大起勃谿,最后竟至要闹离婚。

陈春圃与他的妻子,感情本来很好;儿女亦不愿父母仳离,苦苦相劝。民族大义,儿女私情,未尝不震撼陈春圃的心地;无奈有陈璧君在,不能不舍弃而随姊夫;很美满的一个家庭,就这样破裂了。

但有位言先生却多少替陈璧君辩护,他说,有革命历史,历居高位的毕竟是汪精卫,不是陈璧君,衡诸修齐治平的道理,汪精卫若连妇人干政的害处都不明白,根本就不够资格作为一个政治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事实上在家庭之中,汪精卫真的要发了脾气,陈璧君亦总是退让的。所以这一次&ldo;组府&rdo;,虽说出于陈璧君的主持,何尝不是汪精卫内心所默许?真有愧他的&rdo;舅嫂&rdo;多多。

为了证明他的看法有根据,这个客人除了引用《舟夜》那首七律以外,另外又抄出汪精卫的一首词,传观座中。

这首词是汪精卫从重庆到河内不久所作;词牌叫作《忆旧游》,咏的是&rdo;落叶&rdo;:

叹护林心事,付与东流矣,一往凄清,犹作流连意;奈

惊飚不管,催化青萍。已分去潮俱渺,回汐又重经;有

出水根寒,拿空枝老,同诉飘零。

天心正摇落,算菊芳兰秀,不是春荣。槭槭萧萧里,

要沧桑变了,秋始无声。伴得落红东去,流水有余馨;只

极目烟芜,寒蛩夜月,愁秣陵。

大家仔细一看,果不其然,一开头&rdo;护林心事&rdo;,使用的是&rdo;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rdo;的典故;此外&rdo;东流&rdo;、&rdo;惊飚&rdo;、&rdo;青萍&rdo;,无一不是咏落花,与&rdo;落叶&rdo;何干?

言先生又指出:&rdo;已分去潮俱渺,回汐又重经&rdo;,落叶随波逐流,本应入于汪洋大海;居然复归原处,但时序已由春入秋,于是&rdo;有出水根寒、拿空枝老&rdo;,虚写落叶,接一句&ldo;同诉飘零&rdo;,则落花竟与落叶在秋水中合流了。这种词境,从古至今所无,只存在于汪精卫心目中;奇极新极,而千钧笔力,转折无痕,就词论词,当然值得喝一声彩。

下半阕仍旧是落花与落叶合咏;细细看去,是落花招邀落叶同游。词中最微妙之处,在画一条春与秋的界限;菊与兰并无落叶,则落叶必是&rdo;春荣&rdo;的花木,与落花同根一树,本是夙昔俦侣。至于&rdo;菊芳兰秀&rdo;,暗指孤芳自赏,亦言崖岸自高;更是&rdo;落花&rdo;提醒&rdo;落叶&rdo;:今昔异时,荣枯判然。  &rdo;天心摇落&rdo;之秋,非我辈当今之时,合该沦落。这是警告,但也不妨说是挑拨。

以下&rdo;槭槭萧萧里,要沧桑变了,秋始无声&rdo;之句写的秋声,可从两方面来看,就大处言:前方将士的厮杀呐喊,后方难民的穷极吁天,在在皆是秋声。除非&rdo;沧桑变了,秋始无声&rdo;;若问沧桑如何变法?则是另外创造一个春天。

就小处言,由秋入冬,沧桑人变;落叶作薪,供炊取暖,自然就没有&rdo;槭槭萧萧&rdo;的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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