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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雪卿起身，洗了脸，庞姨给他找了厚衣裳，如今天凉风硬，淡薄衣衫挡不住寒气了。雪卿站直身子，等庞姨给他扣好了，刚要去外屋，又给庞姨叫住。

&ldo;爷别急着走啊！这符要记得戴着。&rdo;

那是毕荣从西藏活佛那里求来的宝贝，说满大清朝也就那么几个人有，辟邪消灾，稀罕着呢！庞姨追过来，细心地给他在腰间挂上，又上下打量一番，心里不禁赞叹，咱们爷还是北京城里顶尖儿的风流人物啊！

&ldo;裴爷今天可好？吃了早饭没有？&rdo;

&ldo;挺好的，我刚去看的时候，正吃着呢，没闹腾。&rdo;

裴爷是彻底癫了，这几年没少看病吃药。好的时候，就是说话颠三倒四地，脑袋不清楚；但犯起病来，满院子傻跑，拉撒都在裤子里，开始的时候，伺候的人经常怨声载道。不过雪卿如今脾气不比当年，有次听见人抱怨，劈头就是一顿骂，说要是被他抓到伺候得不好，打断腿扔出门去！于是，再没人敢吭声了。

雪卿收拾好，见新来的嬷嬷将早饭摆上了桌，坐下来，刚要吃，想起什么说：&ldo;今天三郎的二小子满月吧？&rdo;

&ldo;爷这记性了不得！&rdo;庞姨边给他盛粥边说，&ldo;这日子过得跟飞一样，我还记得他家老大满月那会儿，那叫大嗓门，可能哭了！听说这一胎倒还算乖巧。&rdo;

正说着话，三郎走进来，手里拿了个小捧盒，打开一看，果然是满月的红鸡蛋。

&ldo;你坐下来帮我剥！&rdo;雪卿说着话，示意三郎坐他身边，三郎和他依旧亲近，没外人的时候，经常陪他吃饭解闷。雪卿近近地看着他黝黑的脸，忽然说，&ldo;三郎，你长白头发了！&rdo;

说着，翘着手指，挑出那根头发，一把揪下来：&ldo;你看看，真的是白的，我还以为花了眼，你才多大？&rdo;

&ldo;嘿嘿，给那两个淘小子闹的呗！&rdo;

&ldo;我呢？三郎，我老了没有？&rdo;

&ldo;一点都没，爷还跟以前一样水灵灵的。&rdo;三郎憨厚地回答。

雪卿&ldo;噗嗤&rdo;笑了：&ldo;你当是大萝卜呀，还水灵灵的。&rdo;

两人说着话，打笑着，外头有人来找三郎。他放下碗筷，去了院子，转眼功夫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信封，雪卿便猜出了十之八九。

五年前，祝新棠辞了官，带陶荆回老家将养，这些年偶有些音信，陶荆的身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毕竟两人一起长大，雪卿终是不忍心陶荆落得以往灵官儿等人的下场，逢年过节，会找人捎些钱财礼物过去，但陶荆的性子也没变，偶尔礼物会收，钱财一律都退。

&ldo;他不要拉倒，咱还省了呢！&rdo;雪卿将银票递给三郎，&ldo;就留给你儿子，当他以后的老婆本儿好了！&rdo;

雪卿对三郎向来大方，小到银两物件，大到马车院落，都赏过。

&ldo;他才满月，这……早了点儿吧？&rdo;三郎红脸纳闷。

&ldo;趁我如今宽绰，赏你就留着吧！将来我若是不行了，你跟我要，我还拿不出呢！&rdo;雪卿说着起了身，&ldo;今天是不是约了汤六过来？&rdo;

&ldo;是，带着孩子在前头等着呢！&rdo;

三郎揣了银票，跟着雪卿往前厅走了。

孩子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单薄，手长脚长的。跪在那里，窄窄的肩膀，犹带一股可怜之气。雪卿坐在榻上喝着茶，听汤六说着孩子的出身，都是编的，雪卿自然也没往心里去。

&ldo;过来给我瞧瞧。&rdo;

孩子刚要站起来，给汤六捅了一下，只好跪爬到雪卿跟前儿。雪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鹅蛋脸，模样还算不错，却也不出众。仔细看，这眼下长了颗和自己差不多的痣，不禁再生惆怅之心，多看了一眼。

汤六连忙说：&ldo;爷，这现找人算的，大富大贵痣，看您命多好！希望这孩子能沾上您的光才好！&rdo;

&ldo;入了这一行，就都一个命，没有比谁好，比谁坏的。&rdo;

雪卿说着，让三郎吩咐人去安排。雪卿站起身，舒展了一会儿，回头对三郎说：&ldo;走吧，跟我去看看裴爷。&rdo;

出了门，一转弯，看见一个嬷嬷牵着那孩子，往廊子尽头走去。那孩子一回头，遥遥地望着自己。雪卿楞了楞，似乎十几年前，他也曾回头，看见红地寂寞的身影，犹陷在一片繁花似锦当中……多少年后，谁还记得那少年？他回头，方看见自己的将来。

雪卿转身，朝那秋深似海的另一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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