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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们在门外顶撞着,爬到窗台上去撕窗纸,吹鼓手们站在院子里,拚命的吹打,四支大笛冲着天空,一低一扬,吹笛的人脸红脖胀,眼珠儿全鼓了出来。
大娘和春儿在屋里忙着,春儿是有些手忙脚乱。大娘为了表现她经历的事儿多,并且还想叫春儿提前见习一下,以备结婚时心里有数,不着惊慌。
她把结婚时一些繁重的手续,都加到这个新娘子身上来了。把新人弄得筋疲力尽,大娘才开门出来,鼓乐手们才停止演奏。
院里放上几张方桌,酒菜十分简单,每桌上不过是一斤酒,一碟子绿豆芽儿,一碟子豆腐泡儿。人们喝的很高兴,老常带着老温,一桌一桌的给人们斟了酒,致了谢意。老常说:&ldo;酒薄菜少,我想也没人挑他的礼儿。大家多喝几口,也算是给他送行吧,明天,老温兄弟就到部队上去!&rdo;&ldo;这样更好。&rdo;人们说,&ldo;可有一桩,新报名的战士隔不得夜,明天一早,可不许叫新媳妇的大腿压住了!&rdo;
&ldo;不能,不能。&rdo;老温笑着保证。
晚上,老常又套上车,把新人和老温送回东头。大娘和春儿也跟了来,说了一会话儿,替他们端出灯盏带上房门,叫新郎新妇安歇了。
从这一天起,老温就有了老婆孩子。一夜的时间很短,多半辈子在田地里操劳过去的汉子,从窗纸的颜色,看出天就要亮了。从幼年起,他的两只粗手,只是在风沙的田野里,抚摸着青苗和黄谷,泥土和糙根;只是在炎热的太阳下面,操持着鞭把和镰把,犁杖和锄头。
现在抚摸着的是身边的妻子。从幼年起,在他耳边响动的只有大道上车马的声音,水井边辘轳的声音。现在听到了女人轻轻的嘱咐。除去田大瞎子的吆喝,老少当家们的白眼,在天地之间,原来还有这样可爱的声调和欢喜温柔的眼色。
然而,他还是很早就起来了。穿好他新做的服装,告别了新婚的妻子。
到城里找芒种去报名参军了。
因为,有了妻子,就有了牵连,也就有了保卫她们的责任。生活幸福,保卫祖国的感情也就更加深了。
五十七
女人把他送出大门来。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门框,看着老温走到街上去。她说:&ldo;春儿给你做的这身衣服很可体呢,颜色也好。&rdo;
&ldo;到军队上恐怕就穿不着了。&rdo;老温爱惜的轻轻拍着褂子的前襟说,&ldo;等我换了军装,有方便的人就把它捎回家来,在外边丢了怪可惜了儿的。&rdo;
&ldo;衣裳不要丢,也不要忘记我们。这会城里不知道还有照像片儿的没有?
你要能给我们捎回一张穿着军装照的像来,那多好埃&rdo;女人说。
&ldo;照那个干什么,光花钱。&rdo;老温说,&ldo;家去吧,我这就走了。&rdo;
他走到街上来,往东西两头一看。这时候,普通人家还都没有起来,只有村里的长工们,勤谨的农民们,集合出操的男女自卫队员们,开始在街上活动。老温不愿意惊动别人,他很想从小胡同穿到村外去。可是老常正在井台上打水,早就看见他了,三把两把提上水桶,把担子往旁边一扔,大踏步赶过来说:&ldo;怎么起的这样早?也没吃点东西?我是说拾掇清了,再去叫你的。咱镇上的工人同志们,约会下要欢送你一下。&rdo;
&ldo;不要送了吧!&rdo;老温笑着说,&ldo;大家都很忙。&rdo;
&ldo;早晨的工夫,忙什么?芒种走的时候,没有热闹一下,那时咱们还没有组织。&rdo;老常说着跳到当街一个半截碌碡上,向村西那头扬着手吆喝了一声,几个长工,就都放下水桶跑过来了。
这些长工们,都在壮年,一清早就敞着怀,宽大的胸膛晒得黑黑的,走起路来,拿着摇鞭把赶大车的姿势。他们跑到小学校里,推出那架大鼓来。
一个年老的,在后面抡起两根像擀面杖一样粗的鼓棰。
这是惊天动地的音响。使小孩子们,顾不得穿裤子就跑到街上来了,妇女们一手掩着怀也跟出来。男女自卫队,踏着鼓点,迈着坚强的步子,排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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