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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印在每一棵瓜的前面,一天不知道要转几个遭儿。
子午镇的人们,都把这瓜园叫做吴大印的瓜园,似乎忘记了它的东家。
老蒋成了一个甩手掌柜,就是想帮帮忙,吴大印怕他弄坏园子,也就把他支使开了。春天天旱,吴大印浇水勤,瓜秧长得还是很好。四月里谢花坐瓜,那一排排的小西瓜,像站好队形的小学生一样。
他们在瓜园中间,搭起一座高脚的窝棚。五月里,因为地里活儿多,吴大印和老蒋轮流着看园,一个人一晚上。在乡下,瓜园的窝棚里,曾经发生过多少动人的有趣的故事埃现在,他们的窝棚,却成了子午镇两个对立的政治中心。
每逢吴大印值班的时候,窝棚上就出现了老常和村里别的干部,春儿和那些进步的妇女们。老蒋值班的时候,围在窝棚上的就是他那些朋友相好,田大瞎子有时也在座。
有一天晚上,月亮圆了。田大瞎子喝了几盅酒,到窝棚里来,他忽然想做几句诗,对老蒋说:&ldo;咱两个做诗吧。&rdo;
&ldo;我哪里会做诗呢?&rdo;老蒋说,&ldo;平常话我还说不通顺哩。&rdo;&ldo;瞎编就行。
一人两句。&rdo;田大瞎子说,&ldo;我先来:长工去开会,水干没人挑。你来。&rdo;
&ldo;你成心憋我。&rdo;老蒋说,&ldo;我就来两句:小伙子唱歌喊劈嗓,小媳妇跳秧歌扭断腰。&rdo;
&ldo;意思不错,就是句子不齐整,&rdo;田大瞎子说,&ldo;你这叫大鼓词,不叫诗。
我接下去吧:提倡三八制,糙苗一般高。&rdo;
两个人正做诗,有人站在地头上喊:&ldo;今日个谁值班?&rdo;
老蒋一听是个村干部,就说:&ldo;今天是我;明天你再来吧。&rdo;
那人就不言语,走了。
&ldo;你家姑爷有信来吗?&rdo;田大瞎子靠近老蒋小声说。&ldo;没有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rdo;老蒋叹气说,&ldo;要有他在近处,我会受这个洋罪?&rdo;
&ldo;不远。&rdo;田大瞎子说,&ldo;你知道吗?中央军的势力,现在可大多了。除去张荫梧总指挥,还有石友三司令,听说过吧,过去和你家姑爷是一道。还有庞炳勋、朱怀冰,还有丁树本、侯汝镛,还有赵云祥。现在这些队伍都集中到一条线上,就要开始了。是这么个阵势:中央军从南往北,日本人从北往南,把八路夹在中间,用力一挤,完蛋。&rdo;
&ldo;这是准信?&rdo;老蒋问。
&ldo;耀武打发人来报的信。&rdo;田大瞎子兴致很好的回家睡觉去了。
八十三
五月的瓜园,是将近成熟的,丰盛茂密的,虫鸣响遍的,路人垂涎的。
甜瓜,最大的一代,皮肉开始松软了,香味在夜间冒得很浓。西瓜已经从叶蔓里露出那鼓鼓的、汪着露水的肚子,懒洋洋的躺在干松的畦背上。而它们那蔓子的尖端,还是高高昂起,开放着香的、充满水份的、挑战性质的花。
它们那无忧无虑的、目空一切的、充满自觉的神态,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拿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昂头走过的少女们来比喻。
今天晚上,坐在瓜园里窝棚上看瓜的是春儿。春儿从部队回来,担任了妇救会的小区委。因为工作的头绪纷杂,是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坐和想想了。今天,父亲有事,她答应替他到这里来。
可是,她刚刚爬到窝棚上,凉风刚刚把她身上的汗吹干,一个女人就到这里找她来了,那是老温的老婆。
&ldo;你的孩子哩?&rdo;春儿问她。
&ldo;在院里床上睡着了。&rdo;那媳妇说着也爬上窝棚来,坐在春儿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脸都望着西边,有一股红云,还在那边天际留恋着。
&ldo;你找我有事情吗,嫂子?&rdo;春儿问。
&ldo;没有事情。&rdo;媳妇说,&ldo;好几天了,我就想找你在一块这么坐一会,不是你没工夫,就是我没工夫。我们这样在一块坐坐多好啊,你就像我的亲妯娌一样。&rdo;
春儿拉过她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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