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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棠听出了她的意思，便将这话题揭过，摇头道：&ldo;大言不惭，你娘都不敢自称&lso;南刀&rso;。&rdo;周翡将手背在身后，满不在乎道：&ldo;那谷天璇陆摇光可冤，到了阴间，想起自己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上，可都不好意思开口了。&rdo;周以棠瞪了她一眼，问道：&ldo;你几时动身？&rdo;周翡道：&ldo;没别的事，我明天就走了。&rdo;周以棠：&ldo;……&rdo;他好不容易见周翡一面，过程还这样惊心动魄，这没良心的小畜生居然打算要点钱就跑！周翡觑着她爹神色不对，便又问道：&ldo;啊？怎么，爹还有事吩咐我办？&rdo;周以棠心里突然有点没好气，懒得再跟她说话，冲她一摆手，走了。周翡：&ldo;爹，钱！&rdo;这时，一个亲兵怀里抱着个长盒子赶上周以棠，低声请示道：&ldo;周大人，您让末将取来的名刀在这……&rdo;周以棠扫了那盒子一眼：&ldo;放着，让她自己买去吧。&rdo;东海之滨。谢允掐灭了蛟香，突然抬头往门口望去，见老和尚同明不知何时站在那，他正打算起身迎接，不料突然觉得半个身体僵住了似的，一下竟没能站起来，重重地跌坐回去。同明叹了口气：&ldo;梁绍谢允脸色很难看，他一言不发地活动着麻木的半身，好一会，才重新找到点知觉。方才站起来又摔回去的那一下，他的手背正好撞在了桌角上，泛起了一片尸斑似的紫红，而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疼。等已经能扶着桌子能站稳了，谢允才摇头&ldo;啧&rdo;了一声，弹了一下袖子，不慌不忙地说道：&ldo;师父，这话你问我干什么？我自然是想多蹭一天是一天，且先让我熬着，您看我什么时候趴倒要断气了，再把第三味药给我灌进去就行。&rdo;同明打量着他的脸色，说道：&ldo;安之，你真的……&rdo;谢允偏头道：&ldo;嗯？&rdo;&ldo;没有怨愤吗？&rdo;谢允跌坐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笔墨，木桌上遍是墨迹，他一边拿起绢布小心擦拭，一边回道：&ldo;有啊，不过谁无怨愤？既然你有我有大家都有，便也没什么稀奇的，说它作甚？&rdo;同明走进他的书房，感觉此房中有一个谢允，好似放了一座消暑的冰山似的，门里门外是两重气候，老和尚有些忧心地叹道：&ldo;你毕竟是凤子皇孙。&rdo;&ldo;阿弥陀佛，&rdo;谢允求饶道，&ldo;大师，满口俗话，你念的是哪个邪佛的杜撰经？&rdo;他顿了顿，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道：&ldo;师父，这件事我一直觉得非常有意思，咱们都知道历朝历代崛起都不过是成王败寇，所谓&lso;正统&rso;二字只是拿来哄骗百姓，好叫他们乖乖听话的，可是谎话说出去一万遍，有时候咱们自己明知毫无道理，却还是潜移默化地受它影响……有点像庙里供奉的神龛。&rdo;同明：&ldo;嗯？&rdo;谢允笑道：&ldo;不过区区一个泥人，人们自己捏完自己拜，香火点得久了，还真生出敬畏之心了。&rdo;&ldo;之外，圣人不言，别胡说。&rdo;同明打断他，卷起袖子帮他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书稿，见那铺开的纸上字迹清晰整齐，却并不是谢允惯常用的那种风流多情的字体，仔细看来，笔画转折显得有些生硬，偶尔还有一笔实在控制不好，会多出几画不协调的病笔来，想是他的手腕日渐僵硬，到如今，已经连拿笔也难以自如了。可那字虽写得僵硬，内容却颇有闲情逸致，居然是个神神叨叨的志怪故事。此人连笔都拿不稳了，竟然还在扯淡！同明问道：&ldo;写了什么？&rdo;&ldo;闲篇。&rdo;谢允道，&ldo;说的是一具白骨，死而复生，结果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没躺在事先修好的陵寝中，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自行爬出去找寻自己的坟。我打算给它起个名，就叫《白骨传》，怎么样？&rdo;同明大师闻听他这荒谬的新作梗概，没有贸然评价，大致翻了翻这篇&ldo;大作&rdo;。如果说《寒鸦声》还些许有些人事的影子，那么这《白骨传》便完全是鬼话连篇了，倘不是同明见他方才说话还算有条理，大概要怀疑谢允是病糊涂了才写出满纸的胡言乱语。&ldo;林师叔帮我誊写了一份，&rdo;谢允道，&ldo;过些日子便托人送去给霓裳夫人的羽衣班，您别看眼下世道乱，但我夜观天象，感觉南北一统恐怕也就是在这一两年内了。但凡太平盛世，人们总偏好离奇之言，我这个离不离奇？没准到时候又是一篇横空出世的《离恨楼》。&rdo;同明大师没接话茬，静静地将正篇鬼话翻完，说道：&ldo;阿翡曾经替我去梁大人墓中寻找《百毒经》，她去的时候，发现梁大人的墓穴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墓主人尸骨不翼而飞，当时你尚在昏迷之中，这些细枝末节我们便没告诉你。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阿翡写信告诉你的么？&rdo;谢允笑眯眯地捧起一碗滚烫的茶水，不置可否。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滚水转眼便在他手中冷了下来，外壁凝出细小的水珠来。同明重新将一沓手稿夹好，问道：&ldo;白骨是因何复活的？&rdo;谢允道：&ldo;可能是因为它永生不死吧。&rdo;同明坐下来，缓缓绕着手上的佛珠：&ldo;为师久居海外，消息闭塞，你为何不从头说起？&rdo;谢允便将冰冷的茶杯放下，重新掐了一截蛟香点上。他发青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角，好一会，才好似找到了话头，说道：&ldo;那年梁绍身染重病，心知自己时日无多时，他命人压下消息，写了一封密信给我，托我入蜀山，请甘棠先生出山。&rdo;同明点头道：&ldo;不错，确有此事。&rdo;谢允轻轻挑起一边长眉，缓缓道：&ldo;我虽去了，可一直对此事心存疑惑，耿耿于怀。&rdo;同明：&ldo;怎么？&rdo;谢允道：&ldo;我生得晚些，对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很清楚，只知道梁大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保皇党。而甘棠先生虽然早年间是他的得意弟子，却早已经与他恩断义绝，彼此不相见了，对不对？皇上与甘棠先生，孰近孰远，这一目了然，所以我一直奇怪，梁绍那时为何要将自己在江南的旧势力交给甘棠先生，而非直接给皇上‐‐旧时刘皇叔托孤丞相，乃是因为后主&lso;扶不起&rso;，可是当今正是壮年，经天纬地、野心勃勃，哪里需要托付给别人？&rdo;同明的两条白眉轻轻皱了一下。&ldo;这是头一件古怪的事，&rdo;谢允又道，&ldo;周先生大才，入朝后如鱼得水，转眼将南北局势一手握入掌中，后来他殚精竭虑，经三年休养生息，他与闻煜飞卿将军一文一武，连夺边境数城，杀北斗一人，大破北军不败神话，此一役，堪称空前绝后、惊才绝艳。唯有一点遗憾，就是在这过程中，吴费将军和隐士齐门先后暴露，吴将军以身殉国，齐门分崩离析。&rdo;&ldo;吴将军死后，吴家遗孤遭北斗禄存追杀，当时在华容城中，我们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我、阿翡、甚至亲自去洞庭接回吴家人的四十八寨，谁都不知道仇天玑追杀这几个孤儿寡母究竟为了什么。这些事桩桩件件看似无迹可寻，其实仔细琢磨，却是大有意味。&rdo;同明大师虽然热爱打禅机，但打的是流水清风&ldo;何处来何处去&rdo;的禅机，他老人家作为一个前任皇亲国戚，并不能领会他们这些现任皇亲国戚们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思索了半晌，一无所获，只好对谢允苦笑道：&ldo;阿弥陀佛，看来老衲偏安一隅，当个只会念经的老和尚，果真是明智之举。&rdo;谢允正色道：&ldo;师父，姑且不说刘统领他们那份名单，江湖中的&lso;海天一色&rso;是起于中原武林的，而这些年来，中原武林中风平浪静，从未有人泄露过一丝半毫，我承小师叔遗愿，追查海天一色这许多年，甚至跟霓裳夫人私交甚笃，都没能从她那拿到一点线索‐‐那北斗又是怎么知道的？&rdo;同明大师道：&ldo;这倒也好说，当年青龙主害死山川剑殷大侠，恐怕就是听说&lso;海天一色&rso;是武林秘宝的谣言，为了谋得殷大侠手中的山川剑鞘。&rdo;&ldo;不错，&rdo;谢允道，&ldo;这个谣言至今还在，连北斗也是这么信的‐‐禄存想独吞，贪狼看不起，巨门与曹宁以之为饵，策反四十八寨鸣风楼，文曲当时想找到这东西给曹仲昆续命……但是师父，问题是，你说当年南刀与山川剑手中有武林秘宝，这是情理之中，可吴费将军呢？他一个高官武将，素来与江湖没什么来往，同江湖上的&lso;海天一色&rso;怎么也有关系？这一点在吴姑娘被追杀之前，我是万万想不到的，可奇怪的是，偏偏北斗知道。&rdo;紧接着，谢允不等同明大师回答，便又道：&ldo;我后来想，要么是吴将军自己不小心泄露了&lso;海天一色&rso;的秘密‐‐但这可能性不大，他潜伏北朝二十多年，素来谨小慎微，&lso;海天一色&rso;他连对妻儿都未曾坦白过，怎会轻易泄露给北斗？所以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了，就是此事背后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也参加过海天一色盟约，并且十分畏惧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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