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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急赤白脸呵斥她,愈发让她不好受。她哭着说:&ldo;三哥骂我吧,我是贱皮子,不配姓温。&rdo;
他摆了摆手,&ldo;别这么说,咱们各有各的艰难,三言两语说不到头。你要实在舍不得,回他身边去,我也不会怪你。&rdo;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难下决断。要成就自己的姻缘背弃唯一的亲人,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她起身把牌位一个一个放回去,拈香点了火,咬牙道:&ldo;请三哥容我再见他一面,我把该jiāo代的都jiāo代完,自然跟你走。我念着你们,念了这么多年,今儿能相认,就不愿意再分开。我不敢求三哥替我周全,我没这个脸,可是对我来说,最圆满不过看见恶人正法,温家能够沉冤昭雪。三哥要是愿意考虑,做妹妹的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实在形势所迫也没有办法,我眼皮子浅,看不到那么长远,还要三哥权衡。&rdo;
汝俭看着她,心里到底也受触动,可他顾忌得太多,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能信任谁?
他松开紧握的拳,颔首道:&ldo;你要见他我不拦你,咱们温家人素来不愿意欠人qg儿,你去jiāo代一声不为过。只是有一点,今天咱们兄妹相认的事不能透露半点,老十二或许徇私qg,其他人急于立功还不知道打什么算盘。至于你……一个女孩儿家要自矜,这原不该做哥哥的说,现在家里没别人了,我不能抹不开面子。&rdo;
定宜愣了下,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一闪即敛,躬身欠了下去,&ldo;我记着三哥的教诲,不敢相忘。我只是……去见见他,说说体己话,旁的自有分寸,请三哥放心。&rdo;
☆、第59章
那厢客随云来里吵翻了天,七爷和人抬杠回来发现小树丢了,差点没把弘策活吃了,围着他打转,边转边骂:&ldo;怎么样?你霸占着她,这下子好了,人丢了,倒是找啊,找着了吗?你的人呢?号称刀尖上行走的,敢qg撇条子硬个头,到后头全蔫儿了?说我老七治家不严,你好到哪里去?把人都撒出去呀,找不着全活剐了!&rdo;他拍着膝头坐下来,哭丧着脸念叨,&ldo;我们树儿如今出落得这么漂亮,落到人伢子手上还有好儿?八成卖给人做小妾去了,好好的姑娘让那些泥猪癞狗糟践,我心里疼得刀割似的……这孩子,谁叫你没眼力见儿,你跟着爷多好,爷护着你啊……&rdo;
弘策不耐烦了,自己心里乱得摸不着方向,老七还在跟前嗡嗡闹。他转过头吁了口气,吩咐哈刚道:&ldo;加派人手,各个人市上都给我盯着,不光绥芬河,周边的营沟都要探访。还有戍军那里,通传下去,进出都要严查,不许人出大英地界。&rdo;
七爷拍案,&ldo;你这会儿着急了,早gān嘛去了?人是你带着的,如今不见了,我只管问你要人,你还我小树。&rdo;
他瞪他一眼,&ldo;咱们是一道出去的,那时候七哥在哪儿?你不是说多个人多个帮手吗,自己跟人赛滑冰去了,眼下出了事你倒说得响嘴?&rdo;
七爷被回得反驳不了,噎了下才道:&ldo;谁让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她要是跟着我一块儿下注,没准儿就不让人掳走了。&rdo;他一腔怨气,别过脸低声嘀咕,&ldo;也是命,怪她自己瞎了眼,齐全人不好找,偏找个聋子!有点儿闪失连放声儿呼救人家都听不见……你说你一个残废,打着光棍得了,还琢磨讨媳妇儿,这不是害人么!&rdo;
人都有触碰不得的软肋,弘策正为丢了她满心火烧,他还在这儿拿他的缺陷说事,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拔嗓子道:&ldo;你给我住嘴!人不见了我比你着急,我和她是两qg相悦,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狗颠儿玩儿去了,怪她没跟着你一块儿撒癔症?我聋,是啊,我是聋子,可聋了是为谁,我自己愿意的么?我叫人害成这样,我和谁去讨公道?&rdo;他气愤至极,人像绷紧的弓,满面狠戾,&ldo;我找不到她,这辈子就耗在宁古塔了,劳七哥回去带个话,就当我死了,从来没有我这号人!&rdo;
他拂袖而去,背后帘子一甩老高。再也不想见弘韬了,这个人除了会抱怨还会什么?定宜丢了,世上没人能比他更难过,问他现在的心,真恨不得找个地方痛哭一顿。他一直盼着遇见一个人,好好的,和她厮守一辈子。他从小就缺失亲qg,长大后想尽办法伪装自己,不显得低落,不让人觉得他可悲可怜,可是天晓得他有多寂寞。
他的世界是无声的,希望有个懂他的人伴着他。定宜苦,他也苦,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可以互暖。她的出现让他心怀感激,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尘埃落定,可是为什么又要经历这么多坎坷?他简直恨自己,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她还能原谅他吗?他是个靠不住的人,他有权有势只会发号施令,没有那帮供他驱使的奴才,自己什么都不是。真如老七所说的,他是个废物,他对不起她。
他失魂落魄去了定宜的卧房,脚下蹒跚着没有力气,进屋反手关上门,背靠棂子一点点滑落瘫坐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只觉满胸排山倒海的痛,无论如何抓不着抚不平。她在哪里?卢渊的人把秧歌队围堵起来盘查,问了半夜一无所获。他发急,把所有人都关押了,少不得一顿严刑拷打。可是更多的人如坠云雾,还有的居然连先前gān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想是被人下了迷药。所以又是个无头案么,这地方已经乱成这样了?他一拳击在青砖上,尤不解恨,接二连三地锤击,把一块完整的砖砸得四分五裂。砖屑嵌进rou里也不觉得疼,再疼疼不过失去她。
他一跃而起,扬声叫岱钦,&ldo;等不到初二了,让卢渊收网,索伦图和岳坤都逐个拿,拿住了着道琴来见我。带我的令牌去,命协领调动驻军,方圆百里内不许遗漏一处,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知会吉林乌拉梅勒章京协查,各处往来人员都要过一遍,有可疑的就扣留……不能叫她离开这里,手指头漏个fèng,恐怕她就给被贩卖到番邦去了。&rdo;
岱钦瞧他主子模样不对劲,又不敢多言,应个是,领命退了出去。
他回桌旁面对油灯发呆,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出章程来。究竟为什么要掳她,是单纯贩卖还是某个看不见的对手打算用她要挟他?他一手覆住额,前额滚烫一片,左右不得舒展。没有她的下落,他什么事都做不成,如果就此失去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灯火跳动,他眯眼看着,看久了天旋地转,眼前全是她的影子。迷迷糊糊做了一场梦,梦见她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冻得嘴唇发紫,凄恻说&ldo;我冷&rdo;。他心都攥起来了,快步过去搂她,可是刚碰到衣角,她一闪又不见了。他垂手站着,先前绥苏河上的qg景又再现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是令人心力jiāo瘁。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快亮了。他推窗往外看,天边浮起蒙蒙的青光,这一夜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等消息等得发躁,在室内踽踽踱步。沙桐打帘子进来送茶点,趋步道:&ldo;主子等了一夜了,怕身子抵挡不住。这样冷的天儿,空腹不成,奴才寻摸了些糕饼,您就奶子用些个,身上热热的才好办事。&rdo;
他摇摇头,捂着脸长叹,&ldo;是我不好,七爷说得没错,我没用,经不住事儿,是个没福分的。我自己也怨恨自己,为什么会出这岔子。一个大活人,眨眼就不见了……&rdo;
沙桐道:&ldo;您别这么bi自己个儿,哈大人他们都出去了,整个绥芬河屁股大点儿地方,各处都有驻军盘查,早晚会有消息的。主子还请稍安勿躁,您这样奴才心疼。您瞧您眼睛都红了,用些点心靠炕眯瞪会儿,外头有奴才替您盯着。您好歹保重自己,回头温大姑娘回来看见您这么憔悴该心疼了。&rdo;
提起她心里针扎一样,他闭了闭眼,站在那里不复以往挺拔,人微微佝偻着,把手按在窗台上。
&ldo;你去给我准备一队人马。&rdo;他往外指了指,&ldo;我想起来,她曾经同我说过岳坤都言行怪诞,也许找到他就有她的下落了。&rdo;
沙桐忙阻拦道:&ldo;岱统领已经带人出去了,还是主子吩咐的,逮索伦图和姓岳的,主子忘了?&rdo;
他哦了声,往后退了两步,&ldo;我头晕得厉害,是忘了。&rdo;闲着又不知道该gān什么,便一圈一圈地兜圈子。沙桐简直没法劝谏了,呵腰亦步亦趋道:&ldo;主子您这么转不眼晕么?还是停下歇会子吧,着急不能把温姑娘急回来,咱们缓着来。嗳,您坐会儿、躺会儿,回头姓岳的抓着了,还要您亲自审问呐。&rdo;
他迟迟停顿了下,也不是不听人劝的,缓步移到炕前,仰天倒下去,腿弯子都没打一下。咚地一声,沙桐听得后脑勺一阵疼。
主子成了这样,qg这个字真害人不浅。他近前开炕柜替他拉被子,瞧他虽不甚安稳,好歹合了眼,便不言声蹑足退了出去。
半梦半醒,jg神紧绷,随时感觉她回来了,甚至连她打帘的样子都看得清。他挣扎着醒来,再看屋里空空,满心只剩凄凉。把手背覆在眼睛上,一手抓住褥子,翻来覆去再难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纸渐次发白了,一暗复一明,隐约有道人影移动,他料着又是幻象,只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又是梦一场。那人影却到他炕前停住了,冰冷的指尖探过来,触到了他的脸颊。
他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看着眼前人讶然低呼:&ldo;定宜?是梦么?&rdo;
她拿手指压住他的唇,拧身在炕沿坐下来,往前趋了趋道:&ldo;不是梦,我回来了。先前混在秧歌队里找你,没想到越走越远,后来要回来还经历了一番波折。&rdo;她指指膝上水迹,嘟囔着撅起嘴,&ldo;你瞧连裙子和鞋都湿了,我冷得慌。&rdo;推他一下,&ldo;往里一些,你捂着我。&rdo;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找都没找见,她就这么回来了,没有惊动外面的人?弘策纳罕,也顾不上那些了,回来就好,他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只是疑心在梦中,怔忡着往里挪了挪,空出半chuáng来。看她解了衣裙,玲珑的肩头在中衣下若隐若现,他不知所措,却依然伸出手接应她。
没有扭捏作态,她游龙般游进他怀里,仿佛早已经熟悉了,紧紧揽住他的腰,深吸一口气笑道:&ldo;真暖和,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弘策,你瞧我这样,像不像山jg野怪?&rdo;
她行为有些怪异,但是论成jg怪还不至于。横竖已经在他怀里,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内心充斥的感qg,翻身把她压住了,抵着她的额头泫然yu泣,&ldo;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差点没把绥芬河翻个个儿。这一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不在,我快要疯了……我要疯了……&rdo;他胡乱亲吻她,&ldo;再也不许离开我,就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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