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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完军事参谋长的表扬后,段慕轩和张宗灵两人满身血污疲惫地走出了电报房。一时之间,两人皆是沉默无言。慕轩和宗灵脸上都带着血污,他们几乎一刻不敢松懈,害怕日本的军队重新反扑,就像之前两天两夜中的数次激战。
直到电报中传来消息,说日军106师团在下陂桥的一处焚尸场开始夜以继日地焚尸,就连重伤的士兵也跟着活活烧死时,他们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张宗灵坐倒在地上,抹了一下眼睛,苦笑说道:&ldo;慕轩,这一战,咱们也不用去争劳什子正副旅长了,这次回去也不知道拿什么去跟军长他交待。&rdo;
段慕轩沉默地坐在张宗灵身旁,青年目光苍凉地远远望去,只见那片本应是沃土的地方如今都布满了日军的辎重钢盔、马鞍弹药还有成堆的尸身白骨。那些白骨中有日本人的,但更多是中国人的。这些天打下来连清理战场的时间都没有,不出四五天,那些尸骨上便生出一堆堆蛆。
腐骨与鲜血的味道,像是甩不掉的幽灵,充斥在这片山河里。
慕轩缓缓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蔓延开的,都是带着鲜血与腐骨的恶心味。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ldo;果然,一寸山河,一寸血。&rdo;
半响,段慕轩开口才发现嗓音是哑的,&ldo;宗灵,你知不知道,咱们还剩下多少人?&rdo;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听到了身旁青年无法抑制的抽噎声,他才听宗灵哽咽着说道:&ldo;不到五十人,就是咱们最后剩下来组建特攻队的那些人。&rdo;
带出来一个旅,最后连一个班的人都不剩。
在短短不到三天里,几乎七十四军中的每个人都仿佛为了荣誉为了胜利而战斗,化作虎狼猎豹,一次又一次地冒着弹□□林和日军厮杀较量在这整个战场的制高点上。
而最后,人死了,但阵地总是守住了。
张宗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最后手捂着眼睛哑声无法自拔地哭起来:&ldo;咱们一个军的人就换了鬼子一个团……不过好在,人虽然丢了,地没丢,脸面也没丢!&rdo;顿了顿,青年一脚狠狠踹进土里终是放声大哭出声,&ldo;操他娘的日本人!兄弟们的这笔血债,老子总有一天要跟他们一笔一笔算回来!&rdo;
段慕轩沉默地红着眼眶,他用力地擦拭着自己手里的枪,一遍又一遍。他来不及洗一把脸,可是却执着于把手中的枪擦得锃亮,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宣泄胸腔中的悲愤怒火。良久,青年眼角猩红,脸上一道刺刀划出的伤口还渗着血,眼神冰冷发狠,一字一顿地说道:&ldo;是啊,一笔一笔的血债,都要跟日本人算清楚!&rdo;
张宗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远方的天地,低声道:&ldo;慕轩,你说,这场战争咱们到底还要打到什么时候战争才会结束?&rdo;这仅仅才是开始,战役却是一场胜过一场的惨重。
段慕轩偏过头打量着张宗灵,一路走过来,每一场战役他们几乎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别人眼中,张宗灵是七十四军中运筹帷幄的翩翩儒将,可谁也不会像段慕轩一般清楚,每一次给战友收尸时张宗灵总是会大哭一场。
在搏斗时,军队里的那些士兵们都会自觉地维护自己的长官,就像生死关头的亲生兄弟般。但当亲眼看到兄弟替自己挡子弹、挡刺刀时,那是一种比死更难受的感觉‐‐每一个活下来的士兵,身上都欠着不知道多少条战友的命!
段慕轩抿了抿嘴,重新用袖角擦着枪身:&ldo;宗灵,你害怕了?&rdo;
张宗灵大力地抹了一把脸,泪水汗水血水混在脸上,越发看不清本来眉眼,他吸了吸鼻子说道:&ldo;对,我害怕了!害怕这种一个一个送走同伴的感觉,害怕下一个死在鬼子手里的人就是自己!甚至,就是你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个人知道……&rdo;说到这儿,他的气息不稳,几乎是崩溃地问道,&ldo;但是慕轩,我更害怕,一场战役一个军就没了,这样打下去,哪天中国没了军队就只剩下老弱妇孺可怎么办?我们死了,难道要那些老人孩子去当亡国奴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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