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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我只得应道:&ldo;是轮回池。&rdo;又道,&ldo;那些残魂碎魄,会顺着这忘川,流入轮回池,进入新的轮回,因其魂魄强度而成为花鸟鱼虫,或是重新聚合,填补完整,转生成为……&rdo;

&ldo;……人。&rdo;孟如接道,直直地盯着我,把她一贯的笑意收起来,表情少见的冷漠,隐约带着一丝凶厉。

&ldo;是的。&rdo;我回答道。

她猛地转过头去,笑道:&ldo;真可笑。&rdo;然后又敛了笑容,瞧向我,长长叹了口气,她双脚蹬了蹬岸,那船被踢离岸边,又被浪打回来,&ldo;咚咚&rdo;直响。

我躲开她的视线,低身去看那只老狗,手一晃,化出一根带肉星的骨头来,递到它嘴边,它突然蹦了起来,鼻头耸动着在那根骨头上下嗅来嗅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嘴,用残缺的牙齿轻轻咬在那根骨头上,试着抬起它的一头,那根骨头被撬起一端,然后从它嘴里脱落,掉在地上,我捡起那根骨头,再次递在它嘴边,它张嘴咬稳了,把骨头叼了起来,原本低垂的尾巴吃力地翘起来,花一样疯狂摇摆着,带起那一层黑色的火焰,一团团一簇簇地升上黄泉昏黄的天。

那黑色的火顷刻间散开,让人仿佛听得到&ldo;呼啦&rdo;的一声响,我拿出那个小瓶子,导引那些黑火一般的东西进瓶子里,那老狗的身体须臾间化作一滩水,流进忘川河里,连同那根不知真假的骨头。

我想了一下,解释说:&ldo;这条狗并非一个魂魄,是许多狗的灵体聚合,因执念维系才到得了黄泉,如今执念已除,便化作北冥,入忘川了。&rdo;

孟如笑了一下,说:&ldo;真是容易满足啊。&rdo;

我看看手上的瓶子,把它放进怀里,回答道:&ldo;嗯。&rdo;

人以外的动物大多都容易满足的,它们从来不会质疑眼前的真实。

&ldo;真幸福啊。&rdo;

小番外老狗

老狗耷拉着舌头,趴在笼子里,它已经许久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因此它的身子干瘪,肋骨一根根突出来,它哈哈地喘气,又竭力把气喘得小些,省一点点力气,它瞪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笼外不远处的肉骨头,白森森的骨头,上面零星只有粉红色的肉星,涎水从它的舌头上一滴滴地流下来,一摊一摊弄湿了地面,它瞪着眼睛看着那根骨头,白森森的骨头,散发着令人垂涎的腥气。

它瞪着眼睛,瞪着,瞪着,瞪着。

人们发现狗死了,叹一声晦气,把狗扒了皮,剥了骨,把肉下锅,把骨头扔在边上了。

第31章鬼卒

&ldo;镜先生,我要走了。&rdo;赵延清说。

&ldo;我知道了。&rdo;我瞧他一眼,回答他。

&ldo;我只是很难承受下去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百年。&rdo;他低声说。

三百年,这实在是很长一段时间了,站在奈何桥头,日复一日地分发孟婆汤,这本就是没有奖赏的事情,只瞧你愿意或不愿意,想留下,便发孟婆汤,不愿了,便过去奈何桥。

和赵延清一同的,还一个鬼差许和,在凡世是善终,平生随和,颇有善心,下了黄泉之后,瞧见鬼卒发汤,不意便留下来当了帮手,他原预计自己能待上个百年,毕竟生前大风大雨见过,便自以为也不怕这寂寞,只是他约莫小看了黄泉,小看了长生这件事。进了黄泉,凡世的记忆一遭遭都变得清晰,原本忘记的也都一一袭上心头,只有孟婆汤可以清除掉这些,更何况,离得我近了,便更能回忆起从前一切。一天天,一天天,回环,往复。

赵延清这个孩子,当初做鬼卒时没有许和那样的觉悟,单纯是冲着有趣来的,能留这么些年也算是难得了,只是很久以前,他那双剔透的眼睛,鲜活的眼睛,慢慢也变得安然,甚而死寂。

&ldo;镜先生,我一直想知道,您是怎样做到的。&rdo;今天,他低垂着眼睛,低低地说。

我没说话,倒是在我身边喝酒的孟如开了口,她面颊酡红,或是又醉了几分,她指着赵延清,问:&ldo;你是谁?&rdo;

赵延清苦笑着行礼,回答:&ldo;大人,在下赵延清。&rdo;

孟如抱着那只酒葫芦,晃着脑袋嘟囔:&ldo;赵延清,赵延清……不认得……不认得……&rdo;

我瞧了她一眼,说:&ldo;叫她在我身边再待两日,便不会这样了。&rdo;

赵延清笑了一下,说:&ldo;如此,大人也不会认得我的。&rdo;

我点点头。

赵延清看着孟如抱着的葫芦,问道:&ldo;先生与大人常喝这酒,这酒里有什么奥妙?可容我浅尝一二?&rdo;

我低声说:&ldo;这酒……你若想试,便试试吧,只是你只许闻闻酒香,这酒性太烈,不能入口,省的惊散了魂魄。&rdo;

我向孟如伸出手,孟如上下瞧了我一眼,问:&ldo;浮生,你要这酒葫芦?&rdo;

我点点头,她笑了,说:&ldo;拿去。&rdo;便把酒葫芦给我,自顾自在船篷边上靠坐下来,望着我的方向,脸上的红一点点褪下去,眼神渐渐沉定,脸上有一点笑意。

我把酒葫芦递给赵延清,他接过来,果真凑近葫芦口闻了一闻,霎时,酒香把他脑袋笼了个透彻,一股红从他的脖子根涌上脸颊,把他的眼尾也染得发红,他晕乎乎地踉跄两步,挣扎着把酒葫芦还给我,猛地跌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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