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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2页）

人们纷纷附合，大声地齐叫道：“成王万岁，三殿下万岁，七殿下万岁——”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人们仿佛忽略了那个坐在殿中的九殿下独孤寐，或者说，他们也故意忽略了独孤寐。而独孤寐在所有人狂欢尖叫声中，神色不动，依然脸色平静，如一尊白玉佛雕，那脸上弥漫的静谥冷漠，与寒光寺正殿的如来佛像相互呼应，仿佛是同一种漠世神态……

姬梵收回看向独孤寐的目光，低下了头。

……

姬梵坐在下山的车子里，身子随着车的颠簸轻轻摇晃，车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荡，姬梵听到车外不少侍女纷纷呕吐崩溃的哭泣声，她下意识地想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十一去罕见地拉住了她的手，压着车帘，眼睛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地看着姬梵，道：“女郎，不要看。”

姬梵很少见到十一这样的表情，她平日是只是很淡，少言谈，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还是第一次，她立刻懂得了十一的意思，外面的场面一定是残忍血腥到了可怕的境地，所以才阻止了自己。

姬梵点点头，明白了十一的意思，放下了抓着车帘的手。

车内，一片沉默，沉默得让车外流动的鲜血味道更加浓厚，厚得让人心里发怵……

车子慢慢前行，直到山脚底，血味才慢慢散去，不知为何，车里的人都在心底暗松了口气，这时，强劲的风儿吹来，却是将车门上的布帘吹起，那车外的风景便刹那间映入眼帘……

绿柳看了倒抽了口冷气，惊吓得“啊——”地叫了出声……

车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尸骸堆积成山，碎裂的白骨，到处飞溅的鲜血与内脏，俨然一副地狱的可怕场景，无数秃鹰野兽呜呜啃噬，发出让人胆寒的嘶吼。风声裂裂地刮过树林，带来刺骨的寒风，吹进车子里，血气弥漫了整个空间，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之味，让人毛孔一寒，车子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牛车慢慢地前行，姬梵看到前方跪着一大片衣着腐烂，瘦骨如柴的流民。车子缓缓接近，才看清他们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颅，天边吹来的冷风让他们瑟缩地团跪着，姬梵看到他们每个都是脸黄肌瘦，手指如鸡爪，身上没有一点肉，且遍身是血与伤口。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跪在那里，偶尔有人经过，不懂事的孩子会抬起呆滞的眼神看向前方，那里面却是麻木而绝望，看不到一丝亮光。

然后就被身前的大人按下稚小的头颅，怕他们因为直视官宦贵人而被押卫责打。

姬梵目光变得悲伤……

手指用力地抓着衣袖，全身颤抖着。

车帘降了下来，车内恢复了微暗，而三个人的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灰暗，谁也说不出话来。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每个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气，绿柳甚至轻轻呜咽泪也流了下来。

人间惨剧，这个乱世，哪里都是地狱……

车子慢慢前行，时不时发出车轱辘碾压路上小石子的声音，姬梵她们随着车子的摇摆而身体摇晃着。忽然，姬梵感到一股腥腻的味道扑鼻而来，接着下一刻她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捂住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粗壮的男声怒喝：“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下一瞬，一只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十一如刀般锋寒的眼睛冷冷地盯向姬梵身后的人，看得出身后之人武功很强，连十一都没有察觉他的靠近。

身后的人呼吸非常急促姬梵甚至感觉到身后一片湿滑粘腻，可能是他身上的受了重伤。

那人声音很粗，近乎干裂的沙哑，他语气中弥漫着一股冲天的杀意，说：“谁也别想反抗，否则，大家一起死。”说完，放在姬梵脖子上的刀更用力了一分，绿柳赶忙压低着声音低喊：“不要，壮士不要，放过我家女郎。”

十一没有作声，大概壮汉也看出了这里面最有威胁性的就是身带配剑，目光沉着的十一，那双如野兽般凶性十足的眼紧紧地盯着十一，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不介意杀女人。”

绿柳听了眼睛微闪，心底稍松了口气，听到这人说不杀女人，也说明至少姬梵不会面临很大的生命危险。十一却是无动于衷，手一直没有离开摸着佩剑剑柄的手。呼吸变得轻微而缓慢，那人一看，便知十一是一个经过精心训练的绝顶杀手，肌肉顿时紧绷了起来……

气氛极其剑拔弩张，仿佛下一个瞬间就有人血溅当场，却被一个声音打破僵局，那便是被壮汉架着脖子的姬梵，她在他的刀下细声地说：“你……可是赵深……”

壮汉一愣，抵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十一一个飞身冲来，两指如弓，直接弹开了壮汉的刀刃，一把将姬梵拉过来，保护到身后，刚想制服他，就听到姬梵轻声道：“不要伤害他……”

绿柳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姬梵已经眼神制止了她的举动，示意她不要叫喊。绿柳赶忙点头，心中却是复杂情感顿起，惊觉曾经那个总是躲在她身后哭泣的小女孩长大了，如今，平日里虽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真到了紧要时刻，身上那种姬家女郎独有的韧性与坚强，便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不慌不忙地主持大局，仿佛换了另一个人般。

大汉坐在三人的对面，脸上全是干涸的血液，身上的伤口一直潺潺流血，他目光连闪地盯着姬梵的脸，惊疑地道：“你……夕君的妹妹……”姬梵从怀里拿出一药，递给他，道：“这是伤药，你可以用来治疗伤口。”

赵深接过，但是没有直接用，只是抓在手里，轻轻地说：“你们，居然是贵族……”眼底划过一片黯然与矛盾的情绪。

姬梵点点头，让绿柳将车子里的干净布帛拿出来递给他，轻轻地说：“我们认识，我也知道……你不是坏人，等一下，我可以安排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我也可以将你送到我位于京郊的别院，暂时躲避。”赵深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绿柳欲言又止，但不知为什么，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姬梵朝十一看了一眼，十一点点头。

回姬府的中途，没有人留意到姬梵的车子里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两个人，甚至下人都没有留意到姬梵身上的衣服与刚上车时已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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