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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飘渺,一只血玉所制的茶壶在炙烤的银炭小火炉上慢慢升腾着雾气,亭子外,是微微在风中舞动飘曳的细雪,亭子之中,一只银狐裘袍裹着的银发美人淡淡地开口:“想不到,姬家这次居然又逃过一劫,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姬霜的手段。”
她对面坐着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男子,他飘逸的袍摆在寒风中轻轻舞动,在寒冬冷风中那人却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慢慢扇着摺扇,仿佛于他而言,四季在他周身没有任何作用,他便是他,寒冬也趋不走他那置身天地潇洒不羁的气质,于指掌乾坤不拘于世的风流……
这个人,便是风炎无垢,银发美人正是篆香寒。
一个越国女巫的首徒,一个栾国宰相的儿子,两人都是各自国家派来殷国商谈的使节,如今坐在一起,正是因为之前京都所发生了的一件大事——姬家之变。
谁也没有想到声势正鼎,万人所向的姬家会在一夜之间,残颓尽废,独孤隆一道圣旨,将繁华若梦的姬家打得一夜飘零,周遭人物皆退避三舍,无人肯帮,姬家离了姬霜就像离了主心骨一般……
“话说,姬霜之父罪证确凿,这次是如何脱身的呢?”篆香寒表情冰冷地道。
风炎无垢沉默了一下,眼前浮现那夜里姬霜那双令人记忆深刻的眼神,那是她邀请他夜入闺阁,与其秉烛夜谈的那一夜,两人相谈直至天光,仿佛白昼一瞬畅所欲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那一夜里,他第一次与一个女人相对一夜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是第一次与一个女人相谈五国战事诸国军情,而且往往观点相通,论点相同,所论言语都令彼此拍案叫绝。
风炎无垢那一夜在姬霜身上的看到了一个无双国士的忠魂风骨,也是他第一次在姬霜脸上看到了杀气——对于风炎无垢本人的杀意。那种带着敬佩与尊敬却没有丝毫掩饰的杀意,那是两人对话的最后,她看向风炎无垢的眼神。
同样的,风炎无垢相信姬霜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致的神情。
尊重,敬佩,但欲杀之后快……
那夜之后,风炎无垢脑海里不时会浮现姬霜的那个眼神,每每想到她,那夜中朦胧灯光下,坐在棋局前侃侃而谈的姬霜一身素衣黑袍,不着粉黛,眉目却是倾国芳华的情景画面就会出现……
绝代华姬,偏偏是他国之臣。
他们自生来,就是立场相对的两个人……
风炎无垢在心里淡淡地心想,刻意没有理会心中因为姬霜而起的淡淡涟漪,表面不动声色缓慢地说:“独孤宇三位皇子陪姬霜进宫后,没有让姬霜进大殿,而是三位皇子进了去,全部为姬家求情,主张是他人构相相害。据说独孤宇被独孤隆用镇书石砸破的额角血流一身,独孤宸与皇帝争执,还被罚跪了一夜雪地,许贵妃求情了一夜才能起身。”
“独孤宁呢?”
“独孤宁说了独孤隆面前说了几句求情的话就不敢出声了,只是陪在姬霜身边。”
“呵呵,一个女人就让皇家三个男人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与皇帝父亲争执,也着实有趣。”
风炎无垢笑笑,眉目间染了些许讽刺:“可惜这三个男人眼中,权势与地位比她更具有吸引力,所谓的用心也不过是为她身后的利益,你所说付出一切只是笑话而已。”
篆香寒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说:“你们男人,自然是权势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们越国的女人呢?”风炎无垢挂着风流潇洒的笑容,用手抬起小火炉上炙烧的酒液,为篆香寒面前的酒杯斟上一杯,酒杯缓缓升起轻烟袅袅,朦朦胧胧地渲染了篆香寒银发紫眸的魔幻之美,更是添其一份神秘。
篆香寒隔着轻雾看向风炎无垢,看着那么完美雕刻般的星眸刀鼻,神情平静的淡淡道:“我们跟你们一样,坐在这个位置,情感这种东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坐在这个位置,他们就不自己单独的个体,而是背负了千千万万的生命在身上,背负一国使命,从此之后再无个人意志,自由,思想,只有他们身后的母国……
风炎无垢微微一笑,唇瓣间逸出四个字“可有可无……”像是在咀嚼这四个字一般,久久,眉色微微一敛,深深地看向篆香寒,两人目光相视,仿佛在无声地交汇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然后两人各自移开目光,只听得篆香寒淡淡又道:“不过料想着,独孤宁也不会真的出手帮姬家,且不说他是三个皇子中根基最不稳的那一个,他身后那个姬家外室子,也不会让他真的出力捞姬家的。”
说到独孤宁身后那一个男子,风炎无垢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一下,眉目似笑非笑,道:“他……倒是个手段狠毒,定棋复杂的布局高手。”
“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谋害,还要灭一盛族,非狠毒之人自不可那般作为。”
篆香寒平静地看着远方寒月,细雪纷飞,枯枝在寒风中乱舞,可她美丽面容上的冰冷比冷风更是冰凉,眸色完全没有变化:“他利用自己接近独孤宁,三年之前布下此局,利用一个与姬家有联系的商人与姬兴扯上关系,将商人与姬兴小金库的金钱来往添上了西北财政亏空的数字,因为数字相合,账目清晰,而且姬兴本人也提了几次库中之银,更是辩无可辩,一切都是为今天能一举毁灭姬家,尤其是在姬家最风光正盛的五族这宴之上,简直是极致仇恨与极其狠毒,看来其心不小啊。”
“可惜事情如今捅到皇上面前,但三个皇子力保姬家,独孤宇更是派出精兵连夜捉审银楼老板帐房,虽说姬家外子布局精妙,还是给独孤宇找到了纰漏,抓来银钱的来源经过几转,其中一笔钱被证明是一家商户贿赂交采姬兴之银,不是军财,数字便对不上了。”风炎无垢又笑笑,眼中含有深意道:“虽不知为何之前计划天衣无缝,但独孤宇一接手,里面的账便出了数字不对,而且还是在独孤宇手下‘严刑逼供’之下出来的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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