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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苏认识沈珈禾,是在北城大学的校广播台里,那时候,两人都是广播台的成员,她是主播,沈珈禾是编辑。
和柯未鸣一样,沈珈禾比她大一届,只是读的不是新闻也不是播音,是经济,所以毕业以后,薄苏就没有再在这个体系里听到过沈珈禾的名字了。
两个相识于北城的人,隔了多年,在千里之外的澎岛重逢,不知道该说是意外,还是惊喜。
关心过薄苏脚伤的情况,沈珈禾推着薄苏的轮椅走进室内,扶着她在刚刚自己坐着的咖啡桌旁落座,唤来了服务生,帮她们把轮椅推到角落,而后问:“喝什么?”
薄苏说:“一杯冰美式。”
沈珈禾说好,转头就吩咐了下去。
薄苏看沈珈禾和服务生的态度,猜测:“你是这里的老板?”
沈珈禾点头:“嗯。”
薄苏有些惊讶。
沈珈禾当年在北城大学里,算是非常出名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华横溢,还因为她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爱情。
她是她们自己那一届学校学生会副主席宁紫楷的女朋友,宁紫楷在学校里也是老师和同学们有目共睹,交口称赞的有能力又有才华的女生。两人明里暗里的追求者不胜其数,可偏偏两人都看不上眼,反而和对方在一起了,使得男生们扼腕叹息之余,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很般配。还很养眼。
北城大学并不是校风古板保守的学校,但这样公开地出双入对,还是需要勇气的。毁誉参半,两人却顶着这样的压力,一直走到了最后。
当年听说的是,毕业以后,沈珈禾就跟着宁紫楷一起去了港城工作的。
沈珈禾看出了薄苏的讶异,玩笑:“怎么这个表情?”
薄苏笑了笑,说:“我以为,你还在港城。”
沈珈禾说:“三年前,我就辞职离开了。”
薄苏想问:“宁学姐呢?”但话在脑海里转了半圈,却没直接问出口。
她转而问:“是工作不愉快吗?”
沈珈禾摇头:“不是,也或者算是,生活不愉快吧。”她喝了口咖啡,坦荡地说:“我和宁紫楷分手了。”
薄苏很轻地点了下头,并不意外,她刚刚猜到了。
沈珈禾打补丁:“没有说她坏话的意思,生活不愉快,也不纯粹是她的问题。她还是那个能力出众,品行良好的北城大学女神,不用幻灭。”
薄苏露出会心的笑:“嗯。”
阳光透过叶缝斑驳地洒落在咖啡厅临窗的桌面上,钢琴曲舒缓,恍惚间,两人都有些错觉,回到了那些年在北城大学教室里的青葱时光。
沈珈禾解释:“我们算是和平分手的,也没什么太不堪回首的回忆。读书的时候,不考虑太多现实的因素,只觉得这个人千般好,什么都长在了我刚好喜欢的点上,又漂亮,又有能力,还有责任心,脾气也好,所以就一头栽了进去。毕业的时候,就算两人拿的是不
同地方的offer,也可以因为想和她有更长远的未来,退而求其次,放弃自己最满意的那一个,选择和她一起去港城。”
“但工作两三年以后,我们发展得差不多,她有了一个新机会,要外派到美国几年,几年后,不管是回国,还是常驻美国,都能上一个新台阶。所以她想去,她希望我辞职跟她一起去。她说她都规划好了,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我到美国以后,可以先深造,再读一个学位,之后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们还可以定居在那边,这样不管是结婚还是要孩子,条件都会比国内更成熟,更友好。”
薄苏没有插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沈珈禾能感受得到她的尊重和友善。
她苦笑:“听上去挺美好的是不是?”
薄苏坦诚:“嗯。不过……”她话锋一转,也表示:“这个规划里,要你牺牲的也挺多。不管是沉没成本、时间成本还是机会成本。”
什么都要沈珈禾从头再来。
沈珈禾眼眸亮了起来,一副找到了知音人的模样。“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说我理解她,但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做妥协,我做牺牲。当初不定居北城,要去港城就是如此,现在,不留港城,要去美国也是这样。她有没有考虑过,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的职业规划、人生规划是什么样的。”
“我当时也在升职的关口了,她用未来来说服我,可是我当下都过不下去了,怎么过未来呢。我那个时候突然发现,她一点都不懂我的付出,我的迁就,想的只有她自己,和她口口声声的美好以后。但那个美好以后,也只是她自己希望的,而不是尊重我的想法,真实地、设身处地地替我考虑过的。所以我们产生了分歧,互相指责,大吵了一架,话赶话,越说越难听,最后收不了场,就提了分手。”
薄苏叹息,有些可惜,是对美好事物破碎的一种惋惜:“我理解你们,不过还是觉得,很可惜。”她对送上咖啡的服务生道了声谢,说:“我们都以为,你们会一直走到生活的彼岸的。”
沈珈禾笑说:“我曾经也这么以为过的。”她有淡淡的怅然,但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释怀:“分手后,我们都有过一段后悔期,有犹豫过要不要和好,她也给过我台阶和姿态,但最后我还是觉得,算了吧。也不是说人的感情有多脆弱,在一朝一夕间就都消失了,是失望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就累积了,那个争吵,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罢了。我和她走到最后的那段时间,本就内耗的时间远远多过了快乐的时间,与其再互相折磨下去,那不如趁着彼此还没有变得更面目可憎之前放手,还能保留一点曾经的美好。”
“我不想变成对伴侣、对生活的不如意充满抱怨与后悔但又无能为力的人。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更多的自我需要保全。”
沈珈禾是理性的人,薄苏也是,她认同她的想法。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薄苏奇怪。
沈珈禾解释:“因为分手后不久,公司组织了一次体检
,我突然检查出了甲状腺肿瘤,吓了一跳。好在是良性的,手术之后,有一天晚上,我走在医院的步道上散步,突然发现枫叶都红了。原来这一年的秋天又到了。但我往回想,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年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怎么就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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