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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京城极致的奢华富贵让他很开眼界。曾芝龙站在紫禁城前面特别想笑，原来也不过是一艘船，大一点儿，在海面上风雨飘摇。掌舵的那个人，有一对黑沉沉的眼睛。

贵人看不起水匪海盗，曾芝龙带来的一船礼物，全都没送出去。荣华权力就在周围，却够不着。还是海上，四周都是水，不能喝，不能用，不是你的。

没什么区别。

曾芝龙又一次端详紫禁城在夜色中凌厉孤寂的剪影，想起他第一次杀人，那船主的血热热地扑在他手上，哗啦一下。

引路的小内侍停下，转身：&ldo;曾官人，怎么不走了?&rdo;

曾芝龙食指一笔：&ldo;嘘。你听。&rdo;

内侍见他闭上眼欣赏，自己只好努力听，听了半天：&ldo;什么??&rdo;

曾芝龙微笑：&ldo;风一吹，房檐下的铃铛就响了，一阵过去，像海浪。&rdo;

&ldo;那个是惊鸟铃，防止筑巢的。曾官人听力真好，能听到那个。&rdo;

曾芝龙笑得小内侍发傻：&ldo;不是，你们……只是听习惯了而已。&rdo;

路上的人忙忙碌碌，曾芝龙好奇。内侍解释：&ldo;这不是天气一直晴好么，所以把老物件都拿出来晒晒去去霉，日头一下去就要收起来。&rdo;

曾芝龙进大本堂，曾森一看见他微微缩脖子。皇帝陛下读书勤奋，一般读到掌灯不休息。难得能跟曾森说说话，还听不明白。曾芝龙进京几日，口音改得突飞猛进，跟皇帝陛下讲一讲福建广东的趣事，比如怎么造假。母鸡屁股上插长羽毛冒充锦鸡，杨梅刷弹墨刷得紫黑可爱。布匹验看时是好的，商家双手一卷，买家回去一拆卷，只是烂布片。然而也是有些好的。比如晋商不赖账，借贷子孙都偿还。粤商最实诚，一般卖货钱货两讫卖家便不再管，只有粤商肯退换货。

皇帝难得听这些乡野贸易之事，听得高兴。大本堂外面摄政王道：&ldo;怎么在读书地讲商贾事。&rdo;

摄政王进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年轻官员。摄政王不像生气的样子，但也不赞同。张司印连忙命人传茶，摄政王自己坐下：&ldo;不用了。陛下读书刻苦是好事，只是晚上太伤眼睛，容易花眼，白天用功，晚上早点休息。&rdo;

皇帝陛下道：&ldo;这几日宫里日晒，翻出许多镜片。花眼也不怕，有眼镜师。&rdo;

摄政王恨不得捏他脸蛋：&ldo;还晒出什么了?&rdo;

陛下乐滋滋：&ldo;我看到有些好玩儿的，说是爷爷的物件儿，都没见过。&rdo;

张司印道：&ldo;景庙的东西，太医院说，也许用得着，所以特地收起来了。&rdo;

摄政王脸色忽地一收：&ldo;什么东西?还用得着?&rdo;

张司印心里一颤，面上平稳：&ldo;太医院说……&rdo;

摄政王忽地站起，两步走到张司印跟前：&ldo;到底是什么。&rdo;

张司印忍着不往后退，骂道：&ldo;傻着干什么?快去端过来，让殿下过过目!&rdo;

李奉恕一看端上来的东西，眼前一黑，居然是烟筒……他抬手往边上扶，王修架不动他，跟着往后倒，一直无声无息的曾芝龙站在另一边，两只手扶着摄政王。摄政王一只手捏断烟筒砸了托盘，一只手握着张司印的肩恶狠狠地把他摁到墙上，力量激荡起的风轰得张司印懵了，墙皮倾泻地往下掉。摄政王盛怒，眼睛血红：&ldo;这东西怎么翻出来的，太医院说怎么用!&rdo;

听着张司印肩膀上骨骼咯咯想，曾芝龙握住摄政王的手腕：&ldo;殿下，息怒，张司印说不出来……&rdo;

一旁侍立的内侍宫女们跪一地：&ldo;殿下，陛下一直睡不好心情烦躁，太医院说可以用这个给陛下喷烟，平肝顺气，清血养心……&rdo;

曾森把皇帝护在身后，悄悄往殿门外退。摄政王怒发冲冠：&ldo;给皇帝用了没有!&rdo;

&ldo;要等钦……钦安殿祈福开光过后……&rdo;

摄政王转身冲出大本堂，往打醮的钦安殿去了。那年轻的官员脸色苍白追上去，曾芝龙两根手指试着张司印没死，也要跟过去，临走告诉内侍宫女：&ldo;张司印没死，快点，去找御医。&rdo;

曾森原本想趁乱护着皇帝逃跑，哪知道大人们一下全跑出去了。皇帝陛下吓得发抖：&ldo;六叔这是怎么了?&rdo;

曾森捡起地上被摄政王撅断的烟筒，这个他认识，吸鸦片用的。鸦片比黄金贵，能吸鸦片的非富即贵。不过他很严肃：&ldo;陛下，不要吸。&rdo;

会死得很惨。

钦安殿日夜设斋打醮为皇帝祈福，今天是丹炉开炉的吉日，开炉，为陛下备着。摄政王不信这个，根本没来过，他没想到，他没想到!高大威严的男人突然疯了一样冲过来，一脚蹬了两人高的丹炉，火炭在夜色中滚烫四溅。火光燎着摄政王凶兽一样的影子，他近乎狰狞：&ldo;谁把乌香翻出来的。谁!&rdo;

守丹炉的道士怪叫一声想跑，摄政王一只手抓住他的头颅撞到墙上。曾芝龙倏地解下挂剑的剑带，一条皮带小蛇一样缠上摄政王的手腕，奋力往回拽：&ldo;殿下，您冷静，您冷静!&rdo;

念经的僧人四散奔逃，太医院的院使在钦安殿摆放等待开光的乌香，一奔出殿门正对上摄政王的眼睛，惊得连滚带爬往里跑。摄政王一把挥开曾芝龙，拔出雁翎刀提刀跟在后面，一步一步朝院使走去。所有人都傻了，完全不能理解摄政王泼天的怒意到底从哪儿来。曾芝龙一手抽了侍卫的佩刀站到摄政王面前：&ldo;殿下，祈福的地方如何能见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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