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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个中年僧侣提着竹篮往这边走来。
是那明镜寺的和尚吧,他抬眼一见桃夭,愣了愣,施礼道:&ldo;敢问这位女施主有何贵干?可是曲施主的亲友?&rdo;
&ldo;他姓曲啦。&rdo;咸鼠插嘴道,&ldo;和尚是来送药的。&rdo;
桃夭忙回个礼,顺口道:&ldo;不不,非亲非故,我不过一路人,本要往洛阳城里去,大概是走错了路。不知这位老先生是怎么了?&rdo;
&ldo;原来如此,入城往那个方向才是。&rdo;和尚好心地给她指了指方向,旋即走到老头身旁,从篮子里取出几个馒头跟几瓶药,然后看看他气色,又摸了摸脉,皱眉摇摇头,低声念了句&ldo;阿弥陀佛&rdo;。
&ldo;看样子病得不轻呢。&rdo;桃夭看着他打开药瓶,稍微将老头扶起来,小心将药水喂进他口中,可是喂多少也吞不下去,全顺着嘴角流出来。
&ldo;怕是没有几日了。&rdo;和尚无奈地将毫无意识的老头放下,拿袖边擦了擦他的嘴,&ldo;脉息微弱得很,连水都吞不下了。&rdo;
&ldo;大师认识这位要饭的?&rdo;桃夭脱口而出。
&ldo;曲施主并非要饭的,不过一无家可归之人罢了。&rdo;和尚纠正道,&ldo;女施主无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吧,天寒地冻,晚归恐家人担忧。&rdo;
桃夭撇撇嘴:&ldo;他们巴不得我不回去呢,少个人跟他们抢饭吃。&rdo;
和尚打量她一番,笑道:&ldo;看女施主神清气爽的模样,不似来自贫苦人家,想来是与家人闹了别扭,赌气不归?&rdo;
&ldo;算是吧。别说我了,大师你既然跟这位是熟人,为何由得他大寒天的独自躺在这里,是你们庙里腾不出房间了?看他病入膏肓的样子,再这么冻着,那就真没指望了。&rdo;桃夭不解道,记得刚刚那明镜寺虽不比城中的大庙气派,但容纳一个人的空房间总还是有的吧。
和尚叹气道:&ldo;是曲施主自己的意思,他说快过年了,他一定要留在这面墙前,白天黑夜都不能离开。我请了他无数次去庙里暂住,他都坚定拒绝,还说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请我万万不要干涉,能供些炭火给他,已是感激不尽。&rdo;
桃夭愣了愣,再瞧那老头的面容,平平无奇,纵然年轻四五十岁,那五官也顶多算端正,反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有故事的人。
&ldo;他可是个神思正常的人?&rdo;桃夭看了看草庐后那面破围墙,跟他的脸一样没有故事,光秃秃的有什么可值得一个人拿性命相守?
&ldo;曲施主心智如明镜。&rdo;和尚不但肯定,给的评价还很高。
那就更奇怪了,桃夭没料到的,是洛阳一日游的开头,吸引到她的不是好吃好玩的东西,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跟一堵破围墙,真是见鬼。
等等,咸鼠是故意要引她来的?毕竟这是它选定的人,如果他死了,它也是一样的结局。世上无论人类妖怪,不怕死的很少。
&ldo;炭火不够了。&rdo;和尚看了看那头,起身对桃夭合十道,&ldo;既然女施主不着急回家,可否在此稍微照看一番,待我回寺里取些木炭回来,万一……中途有何不妥,劳烦来寺里通知一声。&rdo;
桃夭毫不犹豫点头:&ldo;去吧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万一你没回来他就死了,可别怪我啊。&rdo;
和尚苦笑一下:&ldo;多谢女施主。&rdo;
眼见和尚走远,桃夭才想起什么,转身高喊:&ldo;大师您法号什么呀?去寺里我找谁说呀?&rdo;
&ldo;那是空云和尚,明镜寺里就只有他跟一个小沙弥而已。&rdo;咸鼠飘到铁锅旁,围着炭火转圈,&ldo;天气越来越冷啦。&rdo;
&ldo;你这么多毛还怕冷?&rdo;桃夭坐过去烤手。
&ldo;他怕冷,多少也会影响到我的,毕竟我跟他一辈子都分不开。&rdo;咸鼠又叹气,&ldo;你看我多可怜,又冷,又饿,还可能很快就死了。&rdo;
&ldo;死了也不亏呢,好歹请你吃上了一顿饱盐。&rdo;桃夭搓着手,面带笑容,&ldo;被我请客吃饭的妖怪可不多,得了这份殊荣,你死也瞑目。&rdo;
见她不为所动,咸鼠叹气叹得更重了:&ldo;见死不救的人,自己也不好过吧。&rdo;
桃夭斜睨它一眼:&ldo;好过得很。你既然知我来历,就该知我规矩。&rdo;
&ldo;我知道,治妖不治人嘛。&rdo;它飘到桃夭身前,唰一下落到她腿上,有气无力道,&ldo;他死我便活不了,你说这是不是我的绝症?当然是!你不救人我不勉强,可你救救我呀!&rdo;
&ldo;滚!&rdo;桃夭又一指头把它弹开,&ldo;你可知烧纸给我的妖怪有多少?插队是最不要脸的。再说你连纸都没烧!&rdo;
它从旁边飘回来,落到老头身上,沮丧得又要哭出来:&ldo;你瞅瞅这光景,纵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烧给你的纸。&rdo;说着说着它干脆飘到地上,在几片枯叶上跳来跳去:&ldo;要不我以叶当纸,现场烧给你!反正你只是要个规矩而已。&rdo;
&ldo;人命只看天意造化,弱肉强食,自然法则,他扛不过这场病就是他没有资格活下来,我若从旁干涉就是扰乱人界,懂了?&rdo;桃夭沉下脸,故意加重了语气。
它呼啦一下飞起来,差点撞到她的鼻子,气哼哼道:&ldo;天意造化?你难道不是天意造化的一部分?人界这般大,你不去老李记老张记吃面,偏就去小朱记,若你我无这段缘分,老曲病死风雪便是天意,便是应该,我无一句埋怨,可现在天意明明把你带到他面前,这不是天不绝人之意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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