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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参议……顾参议!这样打下去不成!”
顾渊刚要冲上去,又被那受了重伤的老狐狸扯住了。
老狐狸伤势沉重,这时候几乎已经是勉力支撑。
“鞑子凶悍!而咱们都是溃军。就算被你强行鼓动些军心士气,一点一点地扔进去也是当场就垮下来!要想帮到刘指挥,还得阵列而战!攒齐百来号人,排着阵势压上去,冲垮他们一翼,给白梃兵争一个靠脚的地方!”
“那该怎么打!”顾渊骑在马上,茫然地看向四周。
那些女真轻骑如同雪中的秃鹫一样围着白梃兵砍杀,已经将他们的阵列截断,分成两股。
其中一队人马在那位骑军指挥的带领下还勉强冲突得动,而另一队则只能在雪地里挤做一团,凭着甲胄之坚打算死守到底。
他看着那员粗豪的骑将带着几员亲兵左冲右突,将马槊舞得如同毒龙一般,想要杀进去与自己的兄弟袍泽汇合。可却总有被不要命的女真轻骑从四面八方迎上,将他们的努力化为乌有。
而这边步汇集的卒甲士往往刚冲上前去,便被小股的女真骑军击溃,根本就帮不到重骑半分。
“扬旗!集军!参议只要做那执旗之人,收拢这四下所有兄弟突过去——胜生败死,在此一掷!”老狐狸此时也是红着眼,死死盯着前方战场,一口气狠狠说道!
“好!胜生败死,在此一掷!”顾渊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决断。
他猛地举起那面沉重的战旗,翻身上马。
血凝成冰,攀援在旗杆上,冻伤了他的手,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集军、集军——随我冲锋!管他什么亲卫谋克!宰了他们,咱们才能活!”他挥动战旗,纵马开始缓缓向前。
四野里,早先被击溃的宋军正零零散散开始向这个方向汇聚,他们中已经有久经战阵的悍卒意识到了这处战斗的关键!
女真西路军主力其实一直盯着的就是汴京、也只有汴京。
他们遣出这些攻城用不上的精锐轻骑扫荡周围援军,无非是为了攻城做准备。
如今大雪连天,遮蔽了周围的视线,也成为这队拼死反击的宋军最好的掩护。哪怕那个女真精锐谋克号角声连连,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队女真能寻到他们位置!
而这,便是他们逃出升天的机会!
“结阵!结阵!白梃兵撑不住,大家都得死,跟着那面旗!压上去,压垮那些女真鞑子,给自己杀出条血路。”
溃军之中,已经有些甲士开始指挥周围溃军,他们自觉地聚拢在这面战旗周围,试探着缓缓压迫向前。
身负重伤的老狐狸竟也在马背上挺直了腰,强打精神跟在顾渊的后面,嘴上更是胡乱吆喝着:“你们这群没卵子的都睁开眼睛看好了!这是杭州府顾家三郎!堂堂两浙路转运使,亲自领军冲锋,人家这么大的官,家里有万贯家财!尚且不惜性命!你们这些贼配军还有什么好怕的!顾转运使说了——若是破阵而出,每人赏银百两!”
顾渊只是举着那面旗向前,也不去管那老卒信口胡说——反正仗打到这个地步,若是这些虚假的身份能激起这些败军最后一点军心士气,那么他就算说自己是皇帝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地,他就是一面战旗,就是要领着这些失了勇气的男人们豁出条性命,在这乱世中闯出条路!
当他们这支小小队伍在雪原上聚集了差不多百人左右的时候,终于有女真骑军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成群结队向他们当面冲来。
“顾参议,把人聚拢些,我们才不会被冲垮……有长枪的放低长枪!枪尖冲外,枪杆戳在地上……这些女真轻骑匆忙拼凑,还是打着击溃我们赶快回援大队的主意……咱们什么都不要做,等着那些轻骑自己撞上来!”
老狐狸原本跟在他的马后,每说一段话就要喘好久,看到这情势,还是拼了命的拔出刀来,挡在他的身前:“你这面旗只要不倒,这荒野雪原上的兄弟们便都会往这边来,既然定了要拼上性命杀出条血路,那便立住你的战旗,一步也不要退!”
顾渊将旗插在雪地中,原本缓步向前的大队步卒也跟着停了下来,队伍后面还自觉汇聚了几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轻骑。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不远处那小队正在逼近的女真轻骑,忽然笑了:“老狐狸,为何总觉得我要卖了你们,都已经陷在这不死不休的战场上,你觉着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顾参议……我只是信不过你。”那老卒没有看他,血红着眼死死盯着冲锋的女真人,“早些时候遇袭,也是你先失心疯似地拔马走掉……带着整个队伍垮了下来;可刚刚也是你,万军皆溃的时候,做了那个逆着溃军冲锋的人。这两个人都长着同样的面孔,做出来的事情却天差地别,你告诉我,我该信哪个?”
“所以你在此处,是要押着我、领着这帮溃兵去救你的兄弟?老狐狸……你这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顾渊扶着旗,看了看已经开始全力冲锋的女真骑军,忍不住苦笑一声。
“嘿嘿,我其实叫胡六……大家叫着叫着就把我名字叫成了狐狸……”老卒说着也低低地笑了,他忽然转过头,目光如电:“参议,一步也不要退!我这只老狐狸就挡在你身前,也死在你身前!只求你立住这旗,你不退,军心就还可以挽回,你就还有机会带这些为你冲阵的兄弟寻条活路!”
说话间,女真轻骑已冲到阵前,胡六忽然举刀,大声喝道:“稳住——杀!”
可这些溃军仓促间结成的阵列依然如薄冰一样脆弱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女真骑兵舍命突击,他们之中有人闭着眼赌命、有人抛下兵刃转身、也有舍命迎上前去。
二三十骑女真战兵转眼间撞入了这些溃军的阵列,他们胯下坐骑被长枪刺中,摔下马来,扬起一连串的雪尘。
而阵势正中那面被血浸透的旗帜却始终未曾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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