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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无间（第1页）

将死的清子坠落中还能梦接上回。

“原来是梦到愧歉之人，忘尘方丈。”清子梦到愧疚之事，心里忽然平静。人死了，就进入轮回，欠的债也一笔勾销了。

清子从无心少女怀中抬起头，看到还俗的和尚们将一本一本经书往天坑里面扔，权当柴火来烧。

清子粗略一看，书都很眼熟。他对藏经阁很熟悉，扔下去的不正是藏经阁被大火烧毁的经卷典籍么。清子留心去看，那日被抢救出来的经卷不在其中。经书都是从还俗和尚怀里包里取出，很多书一模一样。清子协助经课老师傅管理藏经阁，依稀记得是哪位弟子为超度为应付经试，甚至骗色等目的借阅了某一本经书。扔进坑里的正是他们借阅过的那几本。

他们做和尚只怕没有一个出自真心。为环境生活所被迫从事的行业，必然心有怨恨。还俗后，用经书烧忘尘是再伤他不过的报复。

看得久了，天坑倒像是一口枯掉的很大很大的井。长期的焚化，天坑里焦黑焦黑的，也不知焚化过多少人。坑壁坡面有被指甲不断划过的痕迹，可以想象被烧者逃生无路，被烈焰焚嚼而亡的绝望和恐惧。

众人拾柴火焰高，忘尘浑身立即着火。他并未放弃求生，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放在火焰上烧。他强忍着痛苦，手脚慢慢散发肉焦味。

人肉是什么味道？肉香引得已重拾肉味的还俗僧人，一啖为快的欲望。清子不禁联想到前一梦中，圣泽谈起师兄肉味时，“滋溜滋溜”有味的口水声。又有说法，吃奔跑中的畜生肉，肉质软而不松，尤其鲜嫩美味。许多还俗僧人在松裤腰带，真的是为吃肉而来！

天坑内很快升起浓烟。寻常火灾中，许多人其实先被烟熏死的，也许，倒少了几分痛苦。

忘尘被浓烟吞没，却又隐约可见。有时看他的手伸出烟幕外乱抓，有时看他深黑色脸从深灰色的烟雾中冒出，表情扭曲，无法叫出声音，说不出的惨厉。

为首者右臂一举，众人就停止扔经书。他们邪恶地笑起来，慢慢“享受”火刑带给忘尘的痛苦。

一点风都没有，烟雾像一堵漆黑的墙，墙里嵌着张牙舞爪的忘尘。他沿着坑壁爬高，像垂死的老妖恶魔。他的指甲断裂崩坏，手指磨出血来。他尽力爬高，实在无力，手指嵌入坑壁，又再爬高些许，终于滑下去。再十几次的努力，只是爬得越来越低。

为首者始终很有技巧地控制着火势，这样，忘尘就不会很快被烟呛死。但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并没有看到忘尘痛苦地嗷嗷惨叫跪地求饶的视听盛宴。

烟雾缓缓在散去。忘尘就这么不断的爬上一点，又滑下去。每个人都看到忘尘焦糊的裸体，看着这个曾经辉煌的高僧身上所有应该保留的最后的秘密，没有一点尊严。

清子自认是懂忘尘的，哭闹起来。可小孩的哭闹又有什么用呢？眼睁睁看着忘尘爬行的间距越来越长。

终于一动不动。

忘尘被烧的不完全，只是皮肤变焦，还可以看到血从皮里一点点渗出来。良久良久，忘尘就那么趴在坑壁上一动不动。

他在清子的梦中也死了么？

对面的人群朝不同的方向各自散去。原来真的如梦婆所说，在地狱受苦的都是好人，坏人就算来了也是来让好人更添痛苦。

勇猛胆大的男唐九也是惊魂不定。三人不知该跑还是留下来，就这么看着。

倏然，忘尘右臂一抬。右臂与坑壁之间连着红黑色，模糊的血丝状，他的皮还黏在坑壁上。忘尘又开始向上爬，他将皮肤黏在坑壁，有了黏性就能向上爬。每向上爬一步，皮肤就被扯下，黏在坑壁上。就像有黏性的虫子爬过，坑壁上有一条爬过的血肉模糊的痕迹。

三人光是看着，都觉得皮肤也在焦烤撕扯。

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忘尘，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忘尘爬到一半，底下一团黑黑糊糊的东西，明明是实物，却看着像黑雾，慢慢的勾裹住忘尘的脚。忘尘爬行得更加吃力，本来就已经被烧成焦炭色的脸皱起来。

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难道是前人尸体积累下来的尸油，或是之前无数冤魂不准忘尘离去，再把忘尘拖下去么。

当忘尘脚终于踩上坑口时，他脚上连着一团黑泥一样黏稠恶心的东西。明明已经细成一条线，但就是断不了。也跟着一丝一滴在坑口汇拢。

忘尘站着，身体滴啦滴啦的掉血肉，他看着三人，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询问什么。他喉咙已经干哑，在吐出一团黑烟后，根本发不出声音。清子看到忘尘嘴里，舌头还是鲜红，五脏六腑并未受伤，单论在梦中，忘尘肯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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