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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陛下开馆延英,接对四辅,罢去讲席,躬勤政事。”帝不从。
时青州云门寺僧怀一,凌晨欲上殿燃香。二道流顾曰:“有一奇境,能往游乎?”怀一曰:“诺。”即与入山。花木芬芳,泉石幽胜。或连峰概天,长松夹道;或琼楼蔽日,层城倚空。所见不可殚述。久之觉饥,道流已知,曰:“山桃可以疔饥。”授一枚,大如升,奇香珍味。食讫,即凌波不濡,升虚不碍,矫身云末,振袂空中,仰视日月,下窥星汉。无几复归旧居,已期月矣。道流谓曰,“余回姓。此吾徒郭柳也。子已游蓬莱,当先得仙,复归于释。”乃去。怀一自此不食谷食。一旦归越,与父母话其事,欲历诣灵胜。会稽崔希真,服葛老所赠药,轻健聪明。时值怀一谈及,结为真侣。
别赴长安,于灞桥遇鬻蔬者,状与赠药者相类。因问:“非葛三郎乎?”蔬者笑曰:“三郎乃稚川之子,安得识之?”负蔬而去。希真复回江左。途遇一人,形貌潇洒,布衣芒骄。异而就语,其人曰:“某王廓。曾于荆渚随船,将过洞庭。风甚,泊舟君山。与同伴数人,登山寻径。忽闻酒香,问诸同行,皆不觉。良久,香愈甚。路侧崖间有洞,乃入。行十数步,平石上有洼穴,中有酒。掬饮,味极醇美。饮可半斗许,少醉。坐歇洼旁。稍醒,归舟言之。同侣争往求之,无所见。从此渐厌五谷,遍游名山访道。”希真曰:“仙经有云,君山天酒,饮之升仙。汉武命栾巴求之,为东方窃饮者也。”因述以己事,遂同游罗浮诸胜。
偶至一山,见寺僧皆僵立尸坐,若被拘缚,口噤不能言。有徐仙姑者,已数百岁,状貌常如二十余。善禁咒术,独游海内,多宿岩麓林窟,亦寓止僧舍。是山诸僧,巧言挑侮。姑叱之,群僧激怒,词色愈悖。姑笑曰:“弃家云水,不避蛟龙虎狼,岂惧鼠辈乎?”即解衣而卧,遽撤其烛。僧喜为得志。迟明,姑理策出山。当夕,诸僧皆不能动。崔、王坐待良久,僧始能言。二人闻仙姑之异,乃访其所往。仙姑来往江表,常为人驱邪治病。谓剡县白鹤观道士陶蒉云曰:“先君历仕周、隋,以方术阴功得道。故我为福所及,亦获延年。今将省亲包山也。”崔、王追踪至剡,不遇。复游于蜀。
甲申冬,同平章事路岩,举其同学友河东薛逢为绵州刺史。逢既任蜀,梦入洞府,暗然而寂,肴馔甚多,不敢飨。出门,有人谓曰:“此天仓也。”及明,话于宾友。或曰:“州界昌明县有天仓,洞中自然饮食,每游云水者,辄得而食。”逢即使道士孙灵讽与亲吏往访。执炬而入,十里外渐明朗。又三五里,豁同人世。崖屋极广,可容千人,其下平整。有石床,罗列饮食名品,不知纪极,皆若新炊。灵讽与吏拜食,软美甘香。别开三五所,皆如此。请以奉薛公为信。及赍出洞,形状宛然,皆化为石。洞左右散面溲面,堆盐横豉。行一二里,溪水迅急,既阔且深。隔见山川居第历历。近岸沙中有履迹,皆二三尺,才知通行。归述其所以,薛叹异,遍求博识。希真、王廓入见,延为上宾。问之,崔曰:“《地舆志》云:少室有自然五谷、甘果、神芝、仙药,在嵩山西十七里。从东南上四十里,为下定思。又上十里,为上定思。十里中有大石门,为中定思。自石门西出至崖头,下有石室,中有水,多白石英。室内有经书、饮食,为王子晋得道处。”逢深然之。崔、王谓:“东南仙流薮窟,终当归去。”
乙酉春,杜宣猷观察宣、歙。前为建州观察,时希真与之有旧,遂与廓附舟南归。时婺州参军王贾戏以鞭画水,见黑、白二龙,执其手入江。从人捞救,已死。身畔有金匮、玉符,即以为殉葬。宣猷异其故,崔曰:“贾本第三天人。今谪满,复还矣。”
歙州许明恕家,有婢逐伴入山采樵。独于南山见一人坐石上,方食桃,甚大。问曰:“汝许家婢耶?我即明恕祖宣平也。”婢言:“常闻祖翁得仙,无由寻访。”曰:“汝归为言我在此山。与汝一桃,不可将出——虎狼甚多,山神惜此桃耳。”婢食甜美,顷之而尽。乃遣随樵人归,觉担樵甚轻。回家具言。明恕嗔呼祖讳,取杖击之。婢随杖身起,不知所往。婢父母疑其杀女,控告州县,及申观察。希真为之解纷曰:“汝女百劫罕遇,何反购怨乎?”父母乃释。值百粤兵乱,明恕避居山中。见婢衣藤叶疾走,唤之不顾,升林木而去。
时粤蛮结海南诸国,扰略郡县。丙戌冬,以高骈为镇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副使钱朗,清修好道,得补脑还元之术,享寿一百七十余岁。常劝骈入道,云:“国事日非,恋此恐后难遣。”骈诺而谢之。一日,朗语家人曰:“吾将游上清宫也。”遂尸解去。
桂州戍卒作乱,众至十万,朱邪赤心讨平之。赤心奏捷京师,赐姓名李国昌。庚寅夏,以为振武节度,镇晋阳。秋八月,同昌公主薨。帝杀医官二十余人,收其亲族系狱。宰相刘瞻与京兆尹温璋力谏。帝罢瞻为荆南节度,璋贬振州司马。
瞻兄名?,小字宜哥。少时于门首见道士,问?知道否,?曰:“某性饶俗气,业因未净,恐难学道。”道士曰:“能相师即得。”?曰:“何幸!”遂师之。久乃谓瞻曰:“鄙必不第,则逸于山野;尔得第,则劳于尘俗。竟不及于鄙也。然慎于富贵,四十年后当验。”瞻曰:“神仙遐远难求,廊庙咫尺易致。马周、张嘉贞可继踵也。”踏乃随师入罗浮。至是瞻罢相,同昌之夫韦保衡又与路岩共谮诸“与医官通谋投毒”,贬康州刺史,再贬肇州长史。行至广州朝台,泊舟江滨。忽有了角布衣少年冲暴雨来,衣履不湿,云欲见瞻。左右讶诘之,曰:“但言宜哥来。”以白,瞻问形状,具以对。瞻惊叹迎入。见?颜貌如二十许,瞻已皤然衰朽。方为逐臣,悲喜不胜。?曰:“与余为手足,所痛曩日之言,今四十年矣!”瞻感叹曰:“可复修之否?”?曰:“身邀荣宠,职和阴阳,用心动静,能无损乎?自非茅家阿兄,已升天仙,能相救尔。今来相别也。”乃同舟行,话平生契阔,云:“所师乃稚川翁。”至州失?所在。路岩又谮温璋,遂赐死。
先是黎干代璋为京兆尹。时曲江涂龙祈雨,观者数千。黎至,众辟易,独一老植杖不避。干怒,杖之,如击鞔革,掉臂若不知而去。黎疑非常人,命坊卒尾。至兰陵里之南,入小门。有黄冠数人,出谒甚谨。老人大言曰:“我困辱甚,可具汤水。”坊卒遽返白黎。黎大惧,因衣敝服至其处。卒直入,通黎之官阀。黎趋入,拜伏曰:“向迷丈人物色,罪当十死!”老人惊曰:“谁引尹来此?”即牵臂上阶。黎知可以理夺,徐曰:“某为京兆尹,威稍损则失官政。丈人埋形杂迹,非证慧眼,不能知也。”老人笑曰:“老夫过。”乃具酒设席于地,招坊卒令同坐。黎转敬惧。老人曰:“有一技,请为尹设。”入良久出,紫衣朱鬒,拥剑长短七口,舞于中庭。迭跃挥霍,搀光电激,旋若规火,横若掣帛。短剑二尺余,时时及黎之衽。黎叩头股栗。食顷,掷剑于地,若七星状。顾黎曰:“向试尹胆气。”黎拜曰:“今后性命,皆丈人赐也!乞役左右。”老人曰:“尹骨相无道气,别日相顾也。”遂揖出。黎归,气色如病,临镜,方觉须眉剃落。翼日复往,室已空矣。
时复降敕京尹,搜捕医人朋党。株连甚多。衡山山人赵知微,穆宗初疏谏游畋,至是,复上言:“公主已得仙。乞赦拘囚之众。”帝异其言,遣使召询。知微已于九华山修炼有年,结庐凤凰岭前。讽诵道书,沉志幽寂,人不见其情容。常云:“分杯结雾方、化竹钓鲻术,吾久得之,固耻为耳。”咸知其得容成子传,相约投为弟子,赵亦不拒。前月中秋,霖霪至于今之望夕。皇甫玄真,赵之高足也,谓同门生曰:“堪惜良宵,值此苦雨!”语顷,赵君忽命侍童可备酒果,遍召谓曰:“能升天柱峰玩月否?”诸生虽唯诺,窃议:“浓阴驶雨如斯,若果行,将有垫角巾、折屐齿之事。”少间,赵君曳杖而出,诸生景从。既辟荆扉,而长天清廓,皓魄如银。扪藤援筱,及峰之巅。赵君处玄豹之茵,众藉芳草列坐,举卮酒,咏郭景纯游仙诗数篇。诸生有清啸者,步虚者,鼓琴者。寒蟾隐于远岑,方归山舍。既各就枕,而凄风飞雨如故。咸大叹服。明日,知徽曰:“积雨不霁,宰位失职,应有冤狱。吾当释解。”复为疏,令人上之,微言路岩权奸。辞众曰:“昆仑有诏,不能久住。”飘然遂去。使者至,已不在。
帝稍释系狱者。辛卯,罢路岩。岩至蜀,委政于亲吏边咸,己唯声色游宴。闻眉州彭县宋文才遇仙,欲诣访。有旨再贬,遂止。
文才初与乡里数人游峨嵋。及造绝顶,偶遗所赍巾履。回步求之,去伴稍远。随一老人徐行。皆广陌平原,奇花珍木。数百步,至宫阙,玉砌琼堂,云楼霞馆。老人携登尊台,顾望群峰,不啻培。有道士弈棋,青童采药,清渠漱石,灵鹤翔空。文才骇问何处,答曰:“真仙所居,第二十三洞天也。”揖坐之际,有人连呼文才,老人曰:“同侣相求。他年复来可也。”命侍童引至门外,回顾,失宫台所在。侣曰:“相失已半月,每日来寻,今始得见。”文才具述所遇。人皆传说。
有僧悟玄者,虽寓缁褐,而潜心求道,涉历三江五岭、黔楚诸名山。至蜀,有以文才事语之。因踊跃追踪,自雷洞之外,凡七十二洞,石室邃穴,无所遗焉。偶憩大树下,有樵者负担,亦来就憩。问所诣,玄述己意。樵曰:“吾闻名山大川,皆有洞穴。须得《洞庭记》、《岳渎经》,审其所属,必是神仙所居,然后可游。不然,有风雷洞、鬼神洞、地狱洞、龙蛇洞,误入其中,害及性命。”悟玄骇谢而问曰:“峨嵋洞天,定可游否?”樵曰:“但谒洞主,自可问耳。”玄问:“洞主为谁?”曰:“姓张,在嘉州市门屠肉者是。”语讫,负担去。玄至市求见,告之。张曰:“的是范寂掉舌。”玄问:“为谁?”令“蜀汉时,居赤城阁者。”因命妻烹肉与玄为馔。以肉三器令食,玄辞:“不食已久。”张曰:“游山不食肉,何由得达?”玄心计度,恐是所试,不敢拒命,食尽二器。张益劝之,固不能食矣。张俯地拾一瓦子以授,曰:“入至某峰下,有洞门,前有长松,下有回溪,上有峭壁。此天真皇人所居之洞也。以瓦叩之,门开则入。每遇门即叩,神境可到。第肉不尽三器,恐不能遍阅。”玄疾往,果得洞门,与所言符。以瓦叩良久,峭壁中开,洞门高广平坦,可通车马,两面皆青石光洁。时有悬泉流渠,夹路左右。凡行十余里,又值一门,叩之复开。沿道名花馥郁,临崖姝子娉婷。道士仙官、部伍车骑,往来不绝。又遇一门,叩之弥切,瓦片碎尽,门终不开。久之,闻震霆声,惶惧出奔。三五十步,已在洞外,无复来时景趣。回访洞主,屠舍宛然,而张已死月余。询问邻居,云:“临终言:‘游山者复至,可令其往越中。’”玄遂东游于浙。
一僧久居天台翠屏,其山深邃,当暑积雪不消,亦名“寒岩”,因自号“寒山子”。好为诗,每得句,即题于树间石上。好事者随录之,得三百余首。多幽隐之趣,或讥讽时事,警励流俗。国清寺丰干禅师独行赤城道侧,见一小儿可数岁,携回付典座僧,遂名“拾得”,令知食堂香灯。忽一日,辄登座与佛对盘而食。典座忿然,罢其堂任,令厨内执爨涤器,洗濯食滓,以筒盛之。寒山常就寺取食。丰干北至丹阳,太守闾丘胤患头痛,久不愈,干咒水喷之,立瘥。胤异敬之。忽有命出牧海州,乞和尚示此去安危。干曰:“太守欲谒文殊普贤耶?寒、拾二子,即其化身也。”胤到任诣访,见二人围炉笑语不顾。胤致拜,二人连声咄叱。既而寒山起,执胤手呵呵曰:“丰干饶舌。”胤问:“干何人?”二人曰:“弥陀东游耳。其愿出广长舌,偏覆三十大千世界也。”语毕舍胤,遂相携出松门,隐身岩石间不见。胤返,令人寻干,其侍僧云:“已乘虎游五台去。”经数年,回天台。剪发齐眉,衣一布裘,跨虎入院。众僧惊畏,师喝去,唯与寒、拾诵唱道歌。人问其佛理,止答以“随时”二字。未几示灭。二人亦将远去,因遇悟玄,传以禅寂之旨,相与北游三吴。
毗陵道士李褐性褊急,好凌人侮俗。有贫士乞食,褐不与,加以叱责。贫者唯唯去。数日,有乘白马从六七人诣褐。褐礼接之。因问:“颇相记乎?”褐视之,逡巡惭谢———乃前贫士也。复曰:“汝知有寒山子乎?即吾是矣。夫修生之道,渐有其门。除嗜去欲,啬神抱和,所以无累也;内抑其心,外检其身,所以无过也;先人后己,知柔守谦,所以安身也;善推于人,不善归诸身,所以积德也;功不在大,立之无怠,过不在小,去而不贰,所以积功也。然后内行充而外丹至,可冀道于仿佛耳。子之三毒未剪,以冠簪为饰,可谓虎豹之鞟,而犬豕之质也!”其随行者曰:“何足与较语!可往东吴,看有可交者?”拥出跨马而去。褐自是痛改其性。
苏州昆山王可交,为人悫敬,世业耕钓。方数岁时,眼有五色光起,夜则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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