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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情绵绵无绝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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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风吹过竹林带起一阵沙沙声，竹林的小路早已杂草丛生，顺着弯弯曲曲林间小路走到竹林深处，那一方池塘还在，只是池塘之上的的竹居如今只剩下了几根露出水面的漆黑的木桩。池塘旁边多了一间极其简陋的茅草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身穿一袭沾了不少墨色的白衣，发髻散乱的男子站在窗边书案之前不知疲倦地画着一幅又一幅的画，仔细一看，正是浅溪，不过如今的他面色憔悴，衰老，头发早已灰白，神情呆滞，嘴里一直念着绫儿，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而茅草屋内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画纸，除了几张散落的白纸，其他的画纸都在重复的讲述着那一人一鱼的故事。唰，又一张画被扔在了地上，浅溪又僵硬地拿起一张空白画纸，“噗通”一条鱼儿欢快的跃出水面又落入水中在水面绽开一朵水花，正开始提笔画的浅溪听见了那一条鱼儿入水的声音，浑身一滞，转身珍而重之地从书案边的竹篓里取出一幅画，轻轻地摊在书案上，画中莲花绚烂盛开，红色锦鲤跃出水面，岸边的青年一手拿着酒壶凭栏而笑望，只是画上有几处好像被几滴水打湿过，不仅画面凹凸不平，墨也被水泡开。看着面前的画，浅溪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枯瘦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画中凹凸不平的地方，“这是除了我的命你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十年了…我听你的，活着，天天想着你，只是活着不苦，想你不苦，可是你不在我真的过得好苦啊”。浅溪抬起头看着破败的池塘露出痛苦的表情，没有呜咽，没有泪水，或许是这十年的缺憾已经让他哭无可哭，流干了泪水，却留下了更多的痛苦。

“十年了…我为了你的心愿活了十年，也为了能思念你活了十年，今天便该做个决断了。”语罢，浅溪珍重的收好画卷，从新在书案上摊开一张画纸，郑重地拿起画笔，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画纸上勾勒着线条。他的动缓慢、有力，看起来就像把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将他的一切都刻在纸上一般。

浅溪这一画竟不眠不休地画了七日。待得他画完之时，心神放松之际，因为连续画几日的负荷以及消耗剧烈的心神，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以至于当场吐了几口血，再加上他毫无活下去的念头，此刻说他是油尽灯枯怕也差之不多了。

相较之前，如今浅溪的头发全白，深陷的眼窝，黑色的眼眶，浑浊的双眼，布满皱纹的脸，佝偻的背，就算是说他六七十岁恐怕都没人不信。浅溪似乎对自己的外貌根本毫不在意，或者说压根没察觉，画完画的他，踩着自己吐出的血摇摇晃晃地走出茅草屋，此刻因为下着绵绵细雨，天色比较昏暗，浅溪向池塘走去，只是他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慢，他甚至开始大口喘气，他这残破不堪的身体已经让他站着都感觉吃力，然而他依旧在不断地靠近池塘，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即使到最后他只能跪着、趴着往前移动，他也没有停下，等他爬到水池边，他身体此刻的状况已经让他感觉一放松自己就可以晕过去，或者死掉。浅溪趴在池塘边，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让他眼前一晃，待他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眼前并非萧索的深秋，池塘中的荷花含苞待放的，那几间熟悉的竹居还在，而池中那条充满灵性的红色锦鲤正飞快地向自己游过来，只见鱼儿忽地一下跃出水面，带起一大片水花，而当水花消失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颜绝美的红衣少女温柔的看着自己乘着水浪飞过来。这犹如回光返照似的的幻觉，浅溪无力打破，也不会打破，看着眼前他思念了十年的人儿，不禁老泪纵横，痴痴地念道：“绫儿…绫儿…我好想你…好想你啊…”而浅溪的幻觉之外，池塘中缓缓升起众多星星点点的光芒，聚集在浅溪身边，化一个虚幻的人影，仔细一看，虚幻人影正是浅溪朝思暮想的锦鲤红绫，红绫看着眼前因为自己而活着，又因为自己而即将死去的这个自己用性命相护，用灵魂相守的人，此刻心里却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喜悦，听到他呢喃的话，忍着心中的难受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在自己幻觉中的浅溪此刻却像突然惊醒了一样缓缓抬起头，看见了自己身旁虚幻的人儿，浅溪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响起“愿来生，再一世，轮回之中长于佳人相伴，生同眠，死同穴…”话未说完，油尽灯枯的浅溪终是在此刻了了此生。红绫看着眼前的浅溪，虽然已经仅剩残魂的她没有眼泪，可呜咽的声音和颤抖的身影依旧可以看出她此刻莫大的悲意，“天地合…”，“不可与君绝”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前一句是凄然的女声，而后一句是愉悦的男声，红绫惊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另一个虚幻的人影，不顾一切猛地扑进其怀中，放声大哭。那另一个虚幻的人影，正是了结此生的浅溪的灵魂，只是他的灵魂却不想外表那样苍老，而是如同十年前的模样。笑着抱紧怀中的人儿，任她哭够了，才摸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红绫的头，牵起她的手看着阴暗的天空说：“走吧，该去我们要去的地方了。”红绫看着浅溪的侧脸笑着“嗯”了一声，便与浅溪化一团光芒升入天空，深入云层，消失不见。

（以下摘自百度百科《锦鲤抄》）

后世有人记之：

宁武皇仁光九年锦文轩刻本《异闻录》载：

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院前一方荷塘，锦鲤游曳，溪常与嬉戏。

其时正武德之乱，潘镇割据，战事频仍，魑魅魍魉，肆逆于道。兵戈逼泰安，街邻皆逃亡，独溪不舍锦鲤，未去。

是夜，院室倏火。有人入火护溪，言其本鲤中妖，欲取溪命，却生情愫，遂不忍为之。翌日天明，火势渐歇，人已不见。

溪始觉如梦，奔塘边，但见池水干涸，莲叶皆枯，塘中鲤亦不知所踪。

自始至终，未辨眉目，只记襟上层迭莲华，其色魅惑，似血着泪。

后有青岩居士闻之，叹曰：魑祟动情，必灰飞。犹蛾之投火耳，非愚，乃命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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