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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第1页）

金先生已逾古稀，虽年高但却精神矍铄，事事亲力亲为，先生们和书生们都很尊重金先生。金先生一生未婚，并无一子一女，却对书生们如同亲骨肉一般爱护和教育。几乎时时处处可见金先生与书生或杂役在书院中慢走交谈。每逢过年，总有不回家的书生们在书院里陪伴金先生。金先生治学严谨，不容得先生们搪塞学生，更不容许书生们懒惰辍学。其时人们重视人才，千方百计要考取功名，金先生却在书院开设老庄、佛学、禅宗、绘画之课，书院里的论坛更是名闻天下，他不愿迎合世俗的眼光，不想这却让书院名声大噪。

正慢慢走回饭厅时，一杂役跑过来拦住金先生和陆先生，行了一礼，哭丧着脸道：“两位先生，我是厨房的杂役，下午厨房给先生们和公子们预备了一大锅熟肉，只等明天吃，却不想这会少了一半。”金先生和陆先生有些意外，书院从来不丢东西，厨房更是不让书生们靠近，怎么能少了肉。陆先生道：“知道了，你去忙吧。”那杂役还不走，支支吾吾道：“我们厨房杂役们怕金先生和各位先生误会是我们偷吃了。我们是万万干不出这样的事来！”金先生和陆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金先生道：“怀疑人是要有证据的，无凭无据怎么可能怀疑你们？从账房支取银子去买肉，连夜再做一锅吧。”杂役脸上表情才放松下来，应了一声就去了。陆先生道：“总不会是书生们偷吃了吧？”金先生笑道：“只怪平日里给这些孩子们的饭菜太素了。也无妨，以后每逢三六九日也给孩子们添上荤菜吧。”陆先生应声记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杂役们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开了，扫院子，打水，给书生们的小楼里用食盒抬早餐。金先生已经巡视完了整个书院，正沿着澄心湖散步。一会功夫，书生们已经梳洗用早餐完毕，只见他们三三两两往藏书阁前的空地上而来。书院的衣服是墨绿色外袍，以黑丝带束腰、黑丝带束发。书生们个个意气风发，不消一会，已经整齐地站在藏书阁的空地前，书生们身着白色外袍，墨绿色丝带束腰束发，也整齐地站在藏书阁前。今日领读的是吴樾。吴樾是一众人等中最出众的一位，只见他长身如水，眉宇间有超然物外的恬淡。此时他正站在如烟的柳树下，春风拂动着他的衣袂，煦日和风下，自有别人无法企及的风流仪态。连杂役们也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今日要读的内容昨日已经布置给了书生们，人人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吴樾环顾在场的书生们，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便朗声领读起来。书生队列的最后面，有十来个杂役站成一排，随着吴樾的领读也跟着书生们一起读起来。经典的诗文被年轻、有活力的书生们大声朗读出来，不禁让书院外的行人驻足聆听。

吴樾领读着，却觉得似乎对面远远的假山后面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他，他却不能分神去仔细辨认……

朗读结束，陆先生拿出三幅卷轴，当场宣布本次考试的前三甲，第一名是吴樾，第二名是欧阳璟，第三名是署名为瑾瑜的，竟不是昊天的书生。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这时已有杂役上前接过卷轴，这卷轴是要悬挂在书院门外对外人展示的。午时将有其他书院的书生和来自各地的才子们来昊天书院参观并和昊天书院的书生交流。

午时未到，书院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其他书院的书生穿着自己书院的服饰，有怀着敬仰之心的，有貌似不屑一顾的……终于昊天书院门口的杂役向后退去，门口的人蜂拥而进。金先生和陆先生在一边微笑着拱手欢迎，那些书生才子们见到金先生也纷纷躬身行礼。

吴樾欧阳璟自然要和两位先生一起拱手欢迎进书院来的书生们。那些书生大都看过这二位的文章，也纷纷过来寒暄。

“听说吴公子对四书五经掌握得炉火纯青，连古人今人的好些著作也有研究，更让我等佩服的是吴公子您还通晓老庄佛学，能有机会与您对话已是万幸了！”这位书生说得情真意切，吴樾不由得有些自得了。

吴樾才行至藏书阁廊的尽头，只听一娇羞的女声叫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吴樾一回头，竟是女子扮成书生模样站在廊下，面容姣好，眼里含着爱意、娇羞、期待。是董玉儿！吴樾忽然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只一瞬间微微皱皱眉，立刻笑着道：“董大小姐今的装扮真是帅！”董玉儿一听吴樾这么说，喜笑颜开地道：“是吗？这衣服可是我找遍金城，找了最好的裁缝做的！以后不准叫我董大小姐，像小时候一样叫我玉儿。我就知道你一定夺魁！”吴樾笑道：“夺不夺魁倒也不在乎。”董玉儿抿嘴笑道：“我知道你心不在功名之上，我也不在乎！”吴樾道：“董伯父近日可派人来看过你？”董玉儿笑道：“金城离家不过百里，他隔三差五就叫人来送东西来，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吴樾心下道：“你死丫头从小疯到大，如今都与我订婚约了还有啥不放心的？非得待在这金城？”吴樾道：“今日书院人杂，孟先生想必是很留心进来的人，你这装扮怕是瞒不过他的，可要留心被盘问。对了，你怎么没带个丫头来？”正说着，一个与董玉儿着相同衣服的书生模样的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吴樾仔细一看，竟是平日里跟在玉儿身边的绿衣，绿衣匆匆给吴樾施了一礼，拉起董玉儿就要走，嘴里说着：“孟老头子正往这边来，赶紧走吧，被他撞见就难堪了。”玉儿自然是万般不舍，回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吴樾，脚下还是跟着绿衣快速走了。吴樾摆摆手以示告别，自然眼里也有些不舍。

孟先生还是追过来了：“吴樾，刚才那公子可是个女的？你家未婚妻？”吴樾向来知道孟先生直接，今儿这样直接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吴樾忙行礼道：“他只是致远书院的一位公子，曾混水摸鱼混进咱书院被孟先生你给抓住过，见你来了才匆匆走开的。”显然孟先生是不信的。玉儿和绿衣女扮男装，惊慌失措时的走路姿势如何能瞒过孟先生的眼？孟先生道：“一个姑娘家竟在这书院外的宅子里待了两年，只为隔墙陪你读书？唉！想不通！”于是叹了口气便走了。吴樾对着孟先生的背影施了一礼，心想：“我也想不通！”

此时，好些非本院的书生公子们三五成群地去格物致知诚心楼参观，或在澄心湖边兴致勃勃地观景，或观看廊下张贴的书生们优秀的诗文佳作。吴樾漫步在这春风里，澄心湖边杨柳拂人衣，桃花灼灼，他忽为自己刚才被人抬举时的沾沾自喜嗤之以鼻，不禁哑然失笑，心下道：“一切都在这万古轮回的道中，夺魁、功名、喜怒等岂不是过眼云烟？”正想着，忽被人拍了一下肩，吴樾回头一看，竟是欧阳璟从后面追了上来。欧阳璟笑道：“那些其他书院的崇拜者和爱慕者都在藏书阁前瞻仰你的诗文呢，你倒在这闲庭信步，好不惬意！”吴樾笑道：“放着这大好的春光不享受，要那些诗文做什么？”欧阳璟笑道：“到底是从吴大公子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没觉得矫情！”两人哈哈一笑，便在这澄心湖边上边走边聊起来。

行至一处，忽见一杂役提着一桶水晃晃悠悠地从小桥上下来，看似没干过粗活一般。吴樾和欧阳璟看着奇怪，只觉得这书院的杂役干活总是手脚麻利，不像这位笨手笨脚。那杂役经过吴樾身边时，那桶底忽然掉了，水哗地全流了出来。吴樾不及躲闪，被水打湿了外袍的下半截和鞋子。那杂役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欧阳璟一看吴樾的狼狈样子，不禁冲着杂役大声道：“如此不小心！平日里就这么干活的？”杂役低头捏着衣角，并不吭声，只抬起眼来看吴樾，竟含情脉脉！吴樾被他的眼神弄的有点怪不好意思的，随口说：“欧阳，可记得禅宗里说的桶底子脱的的比喻？今看到，什么叫顿悟如桶底子脱了吧？”说完，便拉着欧阳璟就走。走了几步不由得回头去看那杂役，那杂役并不去收拾水桶，而是愣愣地看着吴樾，眼里竟还是含情脉脉的。吴樾被吓了一跳，匆忙回过头来拉着欧阳璟走了。吴樾虽匆匆走着，心里却纳闷，怎么刚才那个杂役竟有几分女相？

书院全天对外开放，陆先生处收了不少诗文，都是想进昊天书院的书生公子们送来的，得赶紧组织先生们筛选。下午先生们忙碌，也就准许书生们放假半天。王睿是个闲不住的，一吃过午饭便蹭到吴樾房里来。书院规定十五个书生住一座三层小楼，每层住五个人，各人又有独立的空间，即一床一案一椅，还附带一个小的只能容纳三四人的会客厅。吴樾，欧阳璟，王睿凑巧住在一栋小楼上。欧阳璟和吴樾同住三楼，王睿住在一楼，他总拉着欧阳璟来吴樾屋里，因吴樾屋里总有董玉儿隔三差五差人送来的吃食点心水果。吴樾也懒得理他，王睿自顾自吃着，欧阳璟和吴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王睿坐在窗口的阳光下剥花生，忽然停了手中正在剥的花生，抬头道：“时光真是快啊！再有十来个月咱就要离别了，忽然有点伤感。”欧阳璟和吴樾对视一下，吴樾笑道：“你一吃货，今天竟感叹起时光匆匆来。”王睿道：“我到时得回北地，而你俩还在这江南，思量起来未免伤感啊！”欧阳璟道：“你若改邪归正，我做主把我家堂姐嫁给你，你就留在江南，我给你当小舅子。”王睿哼了一声：“哼！你那堂姐都成精了，不敢娶。”吴樾道：“欧阳，说真的，大堂姐的诗文真是一绝啊！少有女子的诗文有那样不凡的气度。”欧阳璟笑道：“她自有男儿的胸襟，从小当做男孩养，带着我们几个小弟弟上山下河的。去年回去看她，她依然豪放，谁都入不了她的法眼。”王睿叹气道：“好不容易我今儿发了一场逝者如斯夫的感叹，竟被大堂姐给盖了风头。”正笑着，有人敲吴樾的门，那动静竟不像是杂役。欧阳璟离门近，就起身去开门。没想进来的就是一小杂役，很古灵精怪的样子。吴樾道：“请问有何事？”那杂役也不行礼，只说是来打扫卫生的。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吴樾道：“是谁让你来打扫卫生的？”那杂役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欧阳璟对杂役道：“你去吧，我们的住所是不能让杂役打扫的。想必你是新来的，不懂这规矩。”那杂役点点头，道：“我想专门伺候吴公子，可以吗？”王睿已经不顾形象地笑出声来：“吴公子你真是，真是……”吴樾狠狠瞪了王睿一眼，转脸对杂役道：“我吴樾不是纨绔子弟，诸事都能自己做，不需要有人专门伺候。”那杂役还欲说什么，吴樾抢先道：“小哥请回吧！”那杂役无可奈何，只得走了。

杂役刚走，王睿便笑起来：“吴公子，你的魅力太大了，连一杂役都这么想接近你，更何况他还是一男的！”欧阳璟也纳闷，道：“这位小哥竟这样不懂规矩！感觉不像是书院的杂役！”王睿连忙道：“对！对！我觉得竟像是书院外的崇拜者故意装扮成了杂役，最怕刚才那小哥是女扮男装的！”王睿一句话提醒了吴樾，吴樾想起来小桥上洒他一身水的杂役竟真有几分女相，不由得皱起眉来。欧阳璟道：“明儿见了陆先生给他说一声，要把杂役管好，否则会坏了书院的规矩。”三人都点头说对。

掌灯时分，陆先生打发一杂役来请吴樾，说有要事相商。吴樾都已经在灯下看书了，忙起来跟随杂役往陆先生处去了。陆先生和金先生同住一楼，进了陆先生的书房，金先生也在，吴樾忙施礼。金先生把手里的一卷轴递给吴樾，微笑着道：“你看看这位公子的文章。”吴樾接过来一看，字迹俊秀竟比自己的都要好出几分，文章中的玄妙之理也有几分像自己！吴樾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位先生叫他来。吴樾把卷轴卷上，递给陆先生，道：“两位先生，这位公子的文笔出众，才思迥异，不同于其他人。”陆先生笑道：“我和几位先生都觉得这位公子可以录取，而且住你们楼上，与你为伴。”吴樾心下喜欢，便施礼道：“谢两位先生！”两位先生问了问吴樾最近读书的心得体会，又问问对书院管理还有什么建议，吴樾一一做了答复便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吴樾正欲起床，忽听又有人敲门，动静竟像昨天那杂役。吴樾气不打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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