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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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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桑树乡委员会领导班子换届，根据吴佐的提议，屠老四为乡党委提名委员的候选人之一参加选举。一把手确定的事接下来就只是走走过程而已，选举结束，屠老四顺理成章的当选，是为桑树乡历届党委最年轻的委员。

开完本届第一次乡党委会议，屠老四谢绝了高曙光指派驴驴蛋送他回家，一个人沿着桑树乡通往屠家庄的斜路，自由自在的溜达着。脑袋里的三维空间却呈现出复杂纷繁的图像，那图像清晰无比，他根本无法删除，尽管图像的右上角打着叉叉，他手里握着鼠标，却怎么也点不动删除键。在金城县乡镇一级的历届党委，农村党支部书记能够进入乡镇领导班子的微乎其微，他屠老四能够进入当然不仅仅是凭关系，屠家庄屠宰市场、商贸一条街的建设规模无人可敌。从村级提拔为乡镇领导再进入正科级、县处级不是没有先例，现在的土地局局长就是从农村基层党支部书记做起的。唉，这算什么。一个声音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另一个声音说。一个声音说，你是农民的儿子，安分守己，不要想入非非。另一个声音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这是狂妄野心。不，这是理想。野心。理想。野心。理想。两种声音在打架，他干脆完全排除这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可是他越是尽力排除，那种无端的殴斗就越是更加激烈，他干脆不去理会它，任凭它们撕咬得体无完肤。

在香烟弥漫的会议室里，讨论上一届党委的工报告，展望未来的宏图大业，极具挑战性的工安排，吴佐这家伙总把他屠老四放在风口浪尖上，他几乎把所有重心工放在屠家庄，把所有的宝全押在他屠老四身上，这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一直处于落后状态的桑树乡，吴佐现在也只能拿屠家庄说事。否则，他的工绩效，骄人的政绩从何而来？

刚落过一场春雨，路面没有飞扬的尘土，他踏着农人们上地踩出来的一条浅黑而平坦、且有些绵软弹性的路中小路，又有些心事重重的漫步着，田野里偶尔分散着几个农人，在麦田相间的空地里耕、锄草、春播。春天的原野，空气真好，既清新又纯洁，他止不住贪婪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肺里残留的烟雾加以转换，能不能排出尼古丁就只好听天由命了。春燕儿呢喃呢喃叫着，飞着，有的在涝池或小河岸边衔泥，去为自己盖房垒窝，有的则飞得很低，飞快的扑捉它们所需要的美食。

屠老四漫不经心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屠家庄和东南方交界的雁场地。爷爷说，多少年前，这里曾是大雁南北迁徙必然停留之地，每一次迁徙都留下一层厚厚的雁粪，所以这里的地力非常肥厚，不知何年何月突然间就齐口码茬看不见大雁了。西边生产路上站着一位老人，在一排生长旺盛的白杨树前一个一个的比划着，右手不时的搭在额头前，向树冠上方瞭望。那年土地划拨承包到户，只有余五疯子的父亲在路旁栽了一排杨树，现在有的已经四把多大，最小的也有两把大，都可以为檩条或椽用来盖房。屠老四知道这一大片是老余家责任田。余五疯子邻居的庄子不到一间宽，按搬迁对待重新划拨了一院庄基，留下的这一间一半划给了另一家，一半划给了余五疯子的父亲。余五疯子满世界飘荡着，指望不上，老汉看起来表面上不清不楚、实际上清清楚楚的依然按部就班和儿媳妇过日子。看来老人想改变一下家居环境，拆旧盖新房了。屠老四驻足停下来，然后叫了一声：“叔哎，是想盖楼房还是想盖大房？”“穷汉人走一步不容易，还敢给楼房上想？有黑馍吃就知足了，还敢想白馍？”老汉转过身来说。“我看你还是盖楼房好，就是添几块楼板几块砖的事儿。要不你还可以盖成平房，以后再给上边摞一层，这样即省事又省钱。说到砖，我给李逛山说一下，给你算个优惠价。”屠老四给老汉出主意。“咱庄家汉人住上大房就满足了。以后娃日子过烂了，房上的木头还可以拆掉卖几个钱解解松，盖成楼房就不能拆了，拆下来就成了瓦渣滩，卖不成了。”“叔哎，你要想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房子会越盖越硬气，不能还没盖房就想着拆房卖房。”“你就甭劝叔了。老了改不了。”“还有一件事我得给你说一下。我疯子哥的****帽子摘掉后，国家有政策补助和养老统筹金，你让娃拿上户口本、身份证，到老会计那里开个证明，到原来教书的学校、教育局、民政局等相关部门跑一跑，这是国家政策，你们自己也要争取。这事办成了就能减轻你们的负担。”“老四，你说这话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你可得抓紧办。”

屠老四告别余五疯子的父亲，老汉的陈旧观念让他感慨了一番。这人啊，观念既能成人之美，也能害死人。怪不得上边大讲特讲解放思想，改变观念，可见观念对于人、对于事业之重要性。

屠老四一进家门，爷爷父亲没在家，大概又是说书念经去了，嫂子笑嘻嘻的对他说：“你看谁来了？在你的房间里呢。”

屠老四没有理会嫂子的说笑，他连想都没想，直接推开房门，让他吃惊不小，坐在炕边的周芳竹朝着他吃吃地笑。周芳竹不愧是新一代女性，她的大胆、开放，着实让屠老四始料不及。

何青竹和周芳竹，两个女人一副面孔，在屠老四的脑子里跳来跳去，两个既美丽又可爱的女人，让他难以取舍。爱情，有时候就像一条小溪，涓涓细流渗入心田，是让人慢慢品味的甜密；有时候就像宽阔的河流，在心灵深处自由自在的流淌着，给人以必然和自信的甜美；有时候就像奔腾的大海，掀起无边的巨浪波涛，让人们在不屈不挠中感受爱的纯真；屠老四在做着艰难的选择。遵循普通的先入为主法则，屠老四内心深处真正爱着的，其实还是何青竹更多一些，问题在于，何青竹杳无音信，他遍访了所有的同学，一无所获。他曾经无数次的来到留情树下，期待着那一刻忘情的约会，有时候从早上等到夜幕降临，希望奇迹出现，可是对他来说没有奇迹，只得怀着一腔失望悻悻而归。当爷爷和父亲逼着他成婚、到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奇迹出现，周芳竹从天而降在他面前现身，他真的以为那就是他日思夜盼的何青竹，当人们告诉他那不是何青竹的时候，他陷入茫然。再后来，周芳竹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在屠老四的生命旅程中顽强的存在。当这根稻草扎根屠家庄的泥土里，开始泛出一层淡淡的绿色，坚强的成长为一棵绿色美丽成熟的稻谷时，他开始分不清周芳竹是谁？其实是他弄不清他自己到底是谁。人这一生，每一个浮躁或轻率的收获，都会相应的付出成倍的代价，无一例外。

周芳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腰间系着同样洁白的腰带，胸部骄傲的挺起两座山峰，一头靓发象黑色笔直的细钢丝瀑布般倾泻下来，粉红色的发夹上缀着一个洁白的蝴蝶结，把个粉嘟嘟的圆脸衬托得更加艳丽动人。

“你这家伙咋寻得到这里来？是章站长告诉你的？”

“堂堂的屠书记，党委委员，何况一个中堡子只有一个照壁，一个丁字路，我怎么就寻不见呢？”

“消息还蛮灵通的。说吧，喝点什么？开水、茶、还是饮料？”

“啥也不要，就想来看看你、”

“吆喂，这可是件新鲜事，还有人想看我？我可是个光棍汉，你就不怕我非礼你？”

“还好意思说呢，把人家楼得那个紧吆，不嫌害臊？”

周芳竹脸红得像灯笼，那一脸娇艳更加楚楚动人。屠老四就像一个地道的魔鬼，直让周芳竹着迷，沉醉。女人的资本就是美丽，在读大学的日子里，周芳竹凭着她的美丽、聪明、好学，不乏追逐的男生，她也曾有过动心的时候，但是像对屠老四一样的迷恋，在她和异性朋友的交往过程中，还从来没有过。屠老四身上有某种特异功能？胆子大？情商高？关于老屠家人的婚姻，不论是上辈还是晚辈，似乎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娶上如花似玉的老婆，难怪村里人说老屠家人的妻命好。

“走吧。”屠老四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去了就知道了。”

屠老四从大哥的房间里推出一辆125型崭新的摩托车，这是大哥刚买的，甚至他自己买回来还没有正式骑过。周芳竹坐在后边，双手环抱着屠老四的腰腹，左脸贴着屠老四的背部，屠老四旋转加油器，摩托车屁股冒出一股青烟，便朝着周芳竹不知道的目标驶去。

屠老四终于下定决心要娶周芳竹为妻，是在青凌河畔，留情树下。

也是一个美丽的黄昏，西边的晚霞和喷薄欲出的晨阳一样可爱，刚起身的麦苗在微风的吹拂下起伏，披着一身夕阳的金辉，屠老四和周芳竹一会儿站在青凌河畔，一会儿坐在留情树下的那块青石之上，有些甜甜蜜蜜，又有些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屠老四告诉周芳竹，同样是在青凌河畔，留情树下，他和从小一块长大的高中同学何青竹有了初吻和初恋。周芳竹一愣，随即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因为你和她一样漂亮，简直就是孪生姐妹。这不是理由，周芳竹说，何青竹是何方神圣？我想听实话。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实情，和过去告别。我不想做影子或者替身。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做影子，我和何青竹失去联系已经好多年了，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全然没有丝毫音信，家里一个劲的催促见面结婚，恰在这时候遇见了你，你说，我不招惹你难道要打光棍不成？假若何青竹以后出现怎么办？我说过告别就是告别，没有假设，不过，你不会吝啬到连朋友也不允许做吧？我倒不至于那样小气，不过说实话，接触密度过大的异性朋友还是蛮危险的，你得答应我不能过分亲密接触。我向毛主席老人家保证。

当夕阳抹去了最后一道余晖，开始凸显明月皎洁的光亮，青凌河潺潺向东流去，留情树的爱情结在清风里徐徐飘动，周芳竹和屠老四合而为一，他的热吻和她的热吻重合在一起，他们长长的身影穿越一方青石，重重的印在青凌河畔，留情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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