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老舍作品集(全二十一册)(..)”!
老年的浪漫
自慰的话是苦的,外面包了层糖皮。刘兴仁不再说这种话。失败有的是因为自己没用,有的是外方的压迫;刘兴仁不是没用的人,他自己知道,所以用不着那种示弱的自慰。他得努力,和一切的事与一切的人硬干,不必客气。他的失败是受了外方的欺侮,他得报仇。他已经六十了,还得活着,至少还得活上几十年,叫社会看看他到底是个人物。社会对不起他,他也犯不上对得起社会;他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一生。六十岁看明白了这个还不算晚。没有自慰;他对人人事事宣战。
在他做过的事情上,哪一件不是他的经营与设计?他有才,有眼睛。可是事情办得有了眉目,因着他的计划大家看出甜头来;好,大家把他牺牲了。六十以前,对这种牺牲,他还为自己开路儿,附带着也原谅了朋友:“凡事是我打开道锣,我开的道,别人得了便宜,也好!”到了六十上,他不能再这么想。他不甘于躺在棺材里,抱着一团委屈与牺牲,他得为自己弄点油水。
哪件事他对不起人?惜了力?走在后头?手段不漂亮?没有!没有!对政治,哪一个有来头的政党,他不是首先加入?对社会事业,哪件有甜头的善事,不是他发起的?对人,哪个有出息的,他不先去拉拢?凭良心说,他永远没落在后头过;可是始终也没走到前边去。命!不,不是命;是自己太老实,太好说话,太容易欺侮了。到六十岁,他明白了,不辣到底,不狠到家,是不能成功的。
对家人,他也尽到了心。在四十岁上丧了妻,他不打算再娶;对得起死鬼,对得起活着的。他不能为自己的舒服而委屈了儿女。儿女!儿子是傻子;女儿——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顶好的人家——会跟个穷画画的偷跑了!他不能再管她,叫她去受罪;他对得起她,她不要脸。儿子,无论怎么傻,得养着,也必定给娶个媳妇;凡是他该办的,他都得办。谁叫他有个傻儿子呢!
天非常的冷,一夜的北风把屋里的水缸都盖上层冰。刘兴仁得早早的起。一出被窝,一阵凉风把一身老骨头吹得揪成一团。他咳嗽了一阵。还得起!风是故意的欺侮他,他不怕。他一边咳嗽,一边咒骂,一边穿衣服。
下了地,火炉还没有升上;张妈大概还没有起来。他是太好说话了,连个老妈子都纵容得没有个样子,他得骂她一顿,和平是讲不通的。
他到院中走走溜儿(走走溜儿,心中有事,来回走动。)。风势已杀了点,尖溜溜的可是刺骨。太阳还没出来,东方有些冷淡的红色。天上的蓝色含着夜里吹来的黄沙,使他觉得无聊,惨淡。他喊张妈。她已经起来,在厨房里熬粥呢。他没骂出来,可是又干又倔的要洗脸水。南屋里。他的傻儿子还睡呢,他在窗外听了听,更使他茫然。他不信什么天理报应,不信;设若老天有知,怎能叫他有个傻儿子?比他愚蠢的人多极了,他的儿子倒是个傻子;没理可讲!他只能依着自己的道儿办。儿子傻也得娶个媳妇;老天既跟他过不去,他也得跟别人过不去。他有个傻小子,反正得有个姑娘来位傻丈夫;这无法,而且并非不公道。
洗了脸,他对着镜子发愣。他确是不难看,虽然是上了岁数。他想起少年的事来。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他总是体面的。现在六十了,还不难看。瘦瘦的长脸,长黑胡子,高鼻梁,眼睛有神。凭这样体面一张脸,断了弦都不想续,不用说走别的花道儿了。窑子是逛的,只为是陪朋友;对别的妇女是敬而远之,不能为娘们耽误了自己的事;可是自己的事在哪里呢?为别人说过媒,买过人儿,总是为别人,可是自己没占了便宜,连应得的好处也得不到。自己是干什么的呢?
张妈拿来早饭,他拚命地吃。往常他是只喝一碗粥,和一个烧饼的。今天他吃了双份,而且叫她去煮两个鸡子。他得吃,得充实自己;东西吃在自己肚里才不冤。吃过饭,用湿手巾擦顺了胡子,他预备出去。风又大起来,不怕;奔走了一辈子,还怕风么?他盘算这一天该办的事,不,该打的仗。他不能再把自己作好的饭叫别人端了去,拚着这一身老骨头跟他们干!
他得先到赈灾会去。他是发起人,为什么钱、米、衣服,都是费子春拿着,而且独用着会里的汽车?先和费子春干一通,不能再那么傻。赈了多少回灾了,自己可剩下了什么?这回他不能再让!他穿起水獭领子的大衣,长到脚面,戴上三块瓦的皮帽,提起手杖,他知道他自己体面;在世上六十年,不记得自己寒碜过一回。他不老,他的前途还远得很呢;只要他狠,辣,他总会有对得起自己的一天。
太阳已经出来,一些薄软的阳光似乎在风中哆嗦。刘兴仁推开了门。他不觉得很冷,肚子里有食,身上衣厚,心中冒着热气。他无须感谢上天,他的饱暖是自己卖力气挣来的;假如他能把费子春打倒,登时他便能更舒服好多。他高兴,先和北风反抗,而后打倒费子春。他看见了他的儿子,在南屋门口立着呢,披着床被子。他的儿子不难看,有他的个儿,他的长脸,他的高鼻子,就是缺心眼。他疼爱这个傻小子。女儿虽然聪明,可是偷着跟个穷画画儿的跑了,还不如缺心眼的儿子。况且爸爸有本事,儿子傻一点也没多大关系,虽然不缺心眼自然更好。
“进去,冻着!”他命令着,声音硬,可是一心的爱意。
“爸,”傻小子的热脸红扑扑的;两眼挺亮,可是直着;委委屈屈地叫。“你几儿个(几儿个,什么时候。)给我娶媳妇呀?说了不算哪?看我不揍你的!”
“什么话!进去!”刘老头子用手杖叱画着,往屋里赶傻小子。他心中软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傻一点,安知不比油滑鬼儿更保险呢?他几乎忘了他是要出门,呆呆的看着傻小子的后影——背上披着红蓝条儿的被子。傻小子忘了关屋门,他赶过去,轻轻把门对上。
出了街门,又想起费子春来。不仅是去找费子春,今天还得到市参议会去呢。把他们捧上了台,没老刘的事,行!老刘给他们一手瞧瞧!还有商会的孙老西儿呢,饶不了他。老刘不再那么好说话。不过,给儿子张罗媳妇也得办着;找完孙老西儿就找冯二去。想着这些事,他已出了胡同口。街上的北风吹断了他的思路。马路旁的柳树几乎被吹得对头弯,空中飕飕的吹着哨子,电线颤动着扔扔的响。他得向北走,把头低下去,用力拄着手杖,往北曳。他的高鼻子插入风中,不大会儿流出清水,往胡子上滴。他上边缓不过气来,下边大衣裹着他的腿。他不肯回头喘口气,不能服软;喉中噎得直响。他往前走,头向左偏一会儿,又向右偏一会儿,好像是在游泳。他走。老背上出了汗。街上没有几辆车;问他,他也不雇;知道这样的天气会被车夫敲一下的。他不肯被敲。有能力把费子春的汽车弄过来,那是本事。在没弄过汽车来的时候,不能先受洋车夫的敲。他走。他的手已有些发颤,还走。他是有过包车的;车夫欺侮他,他不能花着钱找气受。下等人没一个懂得好歹,没有。他走。谁的气也不受。可是风野得厉害,他已喘上了。想找个地方避一避。路旁有小茶馆,但是他不能进去,他不能和下等人一块挤着去。他走。不远就该进胡同了,风当然可以小一些,风不会永远挡着他的去路的。他拿出最后的力量,手杖敲在冻地上,儿的响;可是风也顶得他更加了劲,他的腿在大衣里裹得找不着地方,步儿乱了,他不由的要打转。他的心中发热,眼中起了金花。他拄住了手杖,不敢再动;可是用力的镇定,渺渺茫茫的他把生命最后的勇气唤出来,好像母亲对受了惊的小儿那样说:“不怕!不怕!”他知道他的心力是足的;站住不动,一会儿就会好的。听着耳旁的风声,闭着眼,糊涂了一会儿;可是心里还知道事儿,任凭风从身上过去,他就是不撒手手杖。像风前的烛光,将要被吹灭而又亮起来,他心中一迷忽,浑身下了汗,紧跟着清醒了。他又确定的抓住了生命,可不敢马上就睁眼。脸上满是汗,被风一吹,他颤起来。他软了许多,无可奈何的睁开了眼,一切都随着风摇动呢。他本能的转过身来,倚住了墙;背着风,他长叹了口气。
还找费子春去吗?他没精神想,可又不能不打定了主意,不能老在墙根儿下站着——蹲一蹲才舒服。他得去,不能输给这点北风。后悔没坐个车来,但后悔是没用的。他相信他精力很足,从四十上就独身,修道的人也不过如是。腿可是没了力量。去不去呢?就这样饶了费子春么?又是一阵狂风,掀他的脚跟,推他的脖子,好像连他带那条街都要卷了走。他飘轻的没想走而走了几步,迷迷忽忽的,随着沙土向前去,仿佛他自己也不过是片鸡毛;风一点也不尊重他。走开了,不用他费力,胡子和他一齐随着风往南飘飘。找费子春是向北去。可是他收不住脚,往南就往南吧;不是他软弱,是费子春运气好,简直没法不信运气,多少多少事情是这么着,一阵风,一阵雨,都能使这个人登天,那个人入地。刘兴仁长叹了一口气,谁都欺侮他,连风算上。
又回到自己的胡同口,他没思索的进了胡同。胡同里的风好像只是大江的小支流,没有多大的浪。顺着墙走,简直觉不到什么,而且似乎暖和了许多。他的胡子不在面前引路了,大衣也宽松了,他可以自由的端端肩膀,自由的呼吸了。他又活了,到底风没治服了他。他放慢了步,想回家喝杯茶去。不,他还得走。假如风帮助费子春成功,他不能也饶了冯二。到了门口,不进去,傻儿子作什么呢?不进去。去找冯二。午后风小了——假如能小了——再找费子春;先解决冯二。
走过自己的门口。是有点累得慌,他把背弯下去一点,稍微弯下去一点,拄着手杖,慢慢的,不忙,征服冯二是不要费多大力气的。
想起冯二,立刻又放下冯二,而想起冯二的女儿。冯二不算什么东西。冯二只是铺子的一块匾,货物是在铺子里面呢。冯姑娘是货物。可是事情并不这样简单,他的背更低了些。每一想起冯姑娘,他就心里发软,就想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来,不由的。他不愿这么想,这么想使他为难,可是不由的就这么想了。他是为儿子说亲事,而想到了自己,怎好意思呢?这个丫头也不是东西,叫他这么别扭!谁都欺侮他,这个冯丫头也不是例外,她叫他别扭。
往南一拐就是冯二的住处,随着风一飘就到了,仿佛是。冯二在家呢。刘兴仁不由的挂了气。凭冯二这块料,会舒舒服服的在家里蹲着,而他自己倒差点被风刮碎了!冯二的小屋非常的暖和,使老刘的脸上刺闹的慌,心里暴躁。冯二安安静静的抱着炉子烤手,可恶的东西。
“刘大哥,这么大风还出来?”冯二笑着问。
“命苦吗,该受罪!”刘兴仁对冯二这种人是向来不留情的。
“得了吧,大哥的命还苦;看我,连件整衣裳都没有!”冯二扯了扯了自己的衣襟,一件小棉袄,好几处露着棉花。
刘兴仁没工夫去看那件破棉袄,更没工夫去同情冯二。冯二是他最看不起的人,该着他的钱,不要强,大风的天在屋里烤手,不想点事情作!他脱了大衣,坐在离火最远的一把破椅子上,他不冷;冯二是越活越抽抽(越活越抽抽,生活越过越穷。)。
冯二,五十多岁,瘦,和善,穷,细长的白手被火烤得似乎透明。
刘老头子越看冯二越生气。为减少他的怒气,他问了声:“姑娘呢?”
“上街了,去当点当;没有米了。”冯二的眼钉着自己的手。
千秋我为凰 小说稗类 最强练气师 末世最强回收系统 双宝驾到:冷傲爹地太能撩 人民日报70年文艺评论选 贵女楹门 中古欧洲史 深山娇娘,愚夫当家 地矿手记II 专家谈美容:护出来的美丽 山野汉子旺夫妻 “互联网+”医疗健康的应用与发展研究 我在年会抽到总裁 都市最强狂婿 乱世栋梁 春秋:五霸迭兴 脑血管疾病常见问题解答 高清日本战国史(套装全4册) 近世欧洲史
陈枫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某天大提取系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什么是大提取系统?就是可以提取一切!提取知识!提取功夫!提取异能!而陈枫发现,自己不仅仅可以提取现实人物的能力。张无忌!令狐冲!乔峰!美国队长!钢铁侠!蜘蛛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从此,陈枫的人生开始变得光辉灿烂起来,牛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我...
我这么有才华,不贡献出来对不起这个世界啊,不过先问个问题。美女最多的地方在哪里?什么,娱乐圈?这里有萌妹,有萝莉,有御姐,有熟女,有女王,有软妹邻家,可爱,大气,婉约,美到没朋友别说了,快带我去!...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而我,却爱了你七年。乔初浅。乔初浅从没有想到,在回国的第一天,她会遇到她的前夫沈北川!外界传言娱乐圈大亨沈北川矜贵冷酷,不近人情,不碰女色。却无人知道,他结过婚,还离过婚,甚至还有个儿子!谁的?他冰冷开口。我我自己生的!哦?不如请乔秘书给我示范一下,如何,自—交?他一字一顿,步步趋近,将她逼的无路可退。乔景言小朋友不依了,一口咬住他的大腿,放开我妈咪!我是妈咪和陆祁叔叔生的,和你无关!男人的眼神骤然阴鸷,陆祁叔叔?乔初浅知道,她,完,蛋,了!...
江湖四大势力之一清月门,一夜被人屠戮殆尽飞灰湮灭…传说中的龙契图再现江湖…千年前奇人的武功秘笈再起波澜…纷争阴谋儿女情长诙谐幽默。石破天惊,雲开雾散。尽在破雲!喜欢的读友收藏下,下次看着方便。投个票,九天更是不胜感激。...
搜小说免费提供作者猫饭的经典小说归妻似箭顾先生,别来无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欢迎光临观看小说父母被杀,家破人亡,她在一场车祸后归来,顶着私生女的名头,重新进入那个让她受尽苦楚的江家。这一次,她下定决心抛下了十年的爱恋追逐,虐继母,嫁豪门,辱仇敌,发誓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然而那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却像变了个人。顾景辰,我爱了你十年,追了你十年,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放弃了。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顾景辰欺身而上,眸光狠厉惊人再无瓜葛?你做梦!...
作者风四公子的经典小说重生六八我带妹妹虐渣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商超大佬王思含带着空间掉进了一本年代文,成了十二岁的小炮灰。上有性子软弱的亲妈,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妹妹,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爱找茬的极品烂亲戚。任人欺负怎么行?撸起袖子就干。亲爹渣,那就踹了给她妈再找一个。说生女儿丢人?她偏偏要把妹妹们培养成大佬。赚钱钱,虐渣渣,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乐哉逍遥。只是京都来的那个高冷小帅哥,咋又赌她家门口了,还没羞没躁地拉着她丫头!渣虐完了,跟我回家生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