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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皓,舅舅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跟你谈一谈老房子的事情。”袁爸爸把张辰皓叫来,做了一桌张辰皓喜欢的上海菜,开门见山地说。
“舅舅,什么老房子,我怎么听不懂。”张辰皓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小的时候妈妈喜欢做这道菜,这道菜背后有个小故事。
张辰皓和袁文轩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外婆家的弄堂。老弄堂里谁家烧了香气四溢的大肉,一整条弄堂的孩子估计都在流口水。隔壁张阿婆烧好了这道糖醋排骨,等着自家老头子回家,堂屋里一个瓷碗扣在一碟糖醋排骨上,本是为了保温,但是没有想到扣不住热气不说,也扣不住诱惑孩子的香气。于是小小的张辰皓站在张阿婆家门口不肯挪步,非要让袁文轩去给他弄一块排骨吃。
袁文轩胆子小,但是张辰皓任性,得不到的东西要大吵大闹。张阿婆又刚好在堂屋的沙发上打盹。于是他蹑手蹑脚进屋,掀起盖碗,拿了一块糖醋排骨就跑。
拿的时候紧张没有感觉到肉烫,递到张辰皓手里,他被烫到一缩手肉掉到衣襟上。
回家因衣襟上的肉汁被发现,于是一起被张辰皓妈妈审问,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妈妈骂了两个馋虫一顿,又还了张阿婆家一碟子糖醋排骨。
这道上海菜精致,选材上只要小排,肉太瘦吃起来缺乏层次。而妈妈做的味道,糖虽放的不多,但在锅上把糖翻出了焦糖香,醋提鲜开胃,没错,只有在舅舅这里还吃得到当年的味道。
“我多半猜到你爸爸没有跟你讲,但是作为舅舅来说,还是想当面跟你讲讲关于外婆老房子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以提意见。”舅舅喝了一口黄酒,盛了一碗肉圆子汤到张辰皓面前,印象中这也是他极爱吃的菜。
“舅舅你说。”
“你外婆只有我和你妈妈两个孩子,文轩的妈妈也就是你的舅妈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过世了,文轩和你小的时候,主要是倚靠外婆和你妈妈来带,你爸爸是在工厂里很优秀的工程师,月月出生后不久,他就出国去了。本来想过几年就把你妈妈和你们兄妹接到德国。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段时间里,你外婆和你妈妈就相继去世了。当时外婆走的时候想着你妈妈要去德国,于是立遗嘱的时候将老房子给了我。”
“恩,舅舅,这都是你们上一代的事情,外婆觉得要留给你,我没有别的意见,而且就应该遵照她老人家的想法。”
“小皓,有你这句话,舅舅已经很感动了,说明你的确是你妈妈的好孩子。但是你知道上海的房子一天一个样,那个年代不值钱的老城区的房子,现在已经是市中心的香饽饽了。我是老师我比较清楚,现在很多年轻人为了给孩子好的学区,都拼了命几百万买市中心老房子挂户口读好的学校。”
“舅舅,无论多少钱,这都是外婆留给你的财产。”
“这么些年来,我作为一老师,没有穷过也没有大富大贵,外面的房价如何升为天价,还是一文不值,也没有让我觉得幸运或者不幸。经历了那么多亲人离世,对我来说,早就看淡了钱财。舅舅这些年如果说遗憾可以有很多,但是也有很多幸运。遗憾都在明面上,而值得高兴的事情,是有过袁文轩这样的儿子,有你和月月这样的亲人,还有季晓卿这样一个差点过门的儿媳妇。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陪我走到今天的不图名分的老伴——王老师。王老师是我学校的老同事,她先生因为交通意外而身故以后,她带着一个女儿过,我呢带着袁文轩过。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孩子正值青春期,为了孩子,我们就没有再婚,你来我往互相帮忙多年,到现在了又反而觉得没必要去领那么个证书了。”
“有王老师,作为小辈,我们替你高兴。”
“你跟文轩的想法一样,人还是有得有个伴儿呀,想着这个世界上有个人惦记着,日子也过得更多些滋味。他懂事以后一直劝我和王老师结婚,本来想着等他和晓卿结婚了以后,我再考虑和王老师生活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变化总是快过人的计划。”
袁爸爸又具备喝了口酒,给张辰皓碗里添了菜然后继续说:“说回外婆的房子,起先我一直没有想过卖掉它,那里有你们童年时候的回忆,也有我关于家人的回忆。只是这些年市中心发展快,老房子拆了一批又一批,上海的发展举世瞩目,所以也难怪你爸爸想到老房子的事情。两年前你爸爸来跟我谈了下关于老房子的分配,他的观点我赞同,就是外婆分房子的时候,只是单纯地考虑了你妈妈未来不会在上海继续生活,就直接给了我。而如果在现在的房产市场下,我继续独占这份资产,就显得很不公平。”
“我爸怎么能说这种话。”张辰皓已经停下了筷子,愤怒令他的眉头锁在了一起。
“你不要怪你爸爸,他在国外打拼也不容易,谁不想为自己的子女多争取一些机会。你爸爸说你妈妈是为袁家做出很大贡献的人,这的确是,文轩小的时候,都是跟着他姑姑,自己的妈妈什么样他恐怕都毫无印象。所以你爸爸当时说按照孙辈的人数分,我也没有提出异议。”
“孙辈的人数?”
“也就是你外婆的孙子,你,月月,文轩,三人,每人一份。”
“这怎么行?舅舅,本来房子就是你一个人的!”
“那个时候正好文轩病重,我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心里没有底,跟你爸爸提过一家一半的方案。”
“我爸爸肯定不会同意吧?他提得出这样的方案,就知道你心软。”
“你爸爸说的也有道理,文轩有稳定的工作了,而你们两个孩子都才刚刚踏入社会。”
“那你们是不是没有告诉过我爸爸,文轩病的事情。”
“文轩不同意我告诉他真实的病情,他担心你爸爸觉得这是借口。当然他也有担心,如果他自己不在了,我会因此一分钱都拿不到。”
“抱歉,舅舅,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张辰皓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们都是傻孩子,其实,人都没有了,我要这些钱干嘛。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跟你说你和月月把房子拿去吧,当初你爸爸和我签过这样一个法律文件,公证了这个房子的产权。现在这个房子给你和月月吧。”
“舅舅,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让我和月月怎么做人,不都变成和我爸爸一样了吗?”
“孩子,别这么想,其实几百万也好,几十万也好,舅舅拿着也没用,你就当这是舅舅送给你们的礼物。我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我打算把自己这套房子卖了,去崇明买个房子和王老师去住,租块地,有时间就种种地,出去走走逛逛,田园牧歌没有想到老了还能实现。”
“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张辰皓说着掉下泪来。
“文轩一直关注你在国外的发展,他说你拉小提琴有天赋,国外也有好的培训,那时你正要参加很多重要的比赛,对于艺术家来讲,大放异彩的机会转瞬即逝,他不忍心打扰你,他知道你重情义,如果知道他病了一定会要回来。”
“舅舅,谢谢你跟我讲这些。”
“上一代人的心结,不要太放在心上,大额财产面前,人心不古的事情,到处发生,也不要去怪你爸爸,他一个人在国外打拼,碰到的残酷冷漠的事情一定很多,拉扯你们兄妹两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有孩子的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等舅舅安顿下来,和晓卿到崇明来玩。”
“舅舅,晓卿知道房子的事情吗?”
“文轩跟她提过一句,但是她那个孩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说起来在银行上班,天天接触钱,可是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别人对她好,她恨不得还出双倍。当初文轩给她凑了点首付的钱买她现在住的那处房子,文轩过世以后,这孩子硬是把当时文轩出的钱全部还给我,本来我不想要,可是她哭得太伤心了,越不要她越伤心。在我心里啊,她就是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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