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学生的东西。无奈之下,我狠了狠心,决定精简我的文件,只保留其中的一小部分,而把大部分毁掉。一开始我用焚烧的办法,但那样太引人注意,后来就蹲在厕所里,把文件撕成碎片,扔进马桶冲到下水道去。这项工作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
中旬的一天,忽然传来消息,新北大公社要来占领我们的38楼了,井冈山的同学纷纷逃离。当时,在偌大的北大,只有两栋相邻的学生宿舍楼是井冈山的势力范围,即34楼和36楼。我随手挑了几本书,与未毁掉的少许文件捆在一起,放到34楼里。返回我的寝室,想再拣些东西,却突然感到心灰意懒,躺在床上听楼道里忙乱的响声,觉得这一切离我无限遥远。待响声平静下来后,我站起身,空着手走出了已经寂无一人的楼道。
我住进了34楼顶层的一个房间。在此之前,在对立派弹弓的袭击下,这个房间的窗玻璃已经全部破碎。34楼原是女生宿舍,现在被井冈山占领,房间里也是一派逃难后的景象,散落着女生的小物件。我一个人住这个房间,睡在女生的被窝里,床上有女生的内裤,感官大受刺激。窗外挂着一只高音喇叭,成天播放着井冈山的战斗檄文和对聂元梓的谩骂,震耳欲聋。当时两派的广播都是这个德性。也许正因为太吵,没有人愿住这个房间,而我为了能够独处却宁愿忍受。利用独处的机会,我着手整理带过来的那些文件,主要是把自以为挑不出大毛病的诗抄到一个本子上,又从最近的日记中摘录了与世英有关的几页日记。然后,我把那些文件都付之一炬。只有一个本子,我实在舍不得毁掉。大学一年级时,和世英在一起,我在日记中和纸片上记了许多东西。我记录他的一言一行,我们之间的对话,我对他的观察、欣赏和担忧。这完全是因为,他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主要内容,既是最精彩的内容,也是最令人不安的内容。在他出事后的那个暑假,我在上海的家里做了一件事,便是把所有这些内容按照时间顺序加以整理,抄写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大约有二百页之多。我决定留下这个本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毁掉。
然而,不多天后,世英死了。这使我感到,我生活中的郭世英这一页真正翻过去了,世上已经没有郭世英,我已经没有郭世英,这个记载他的往事的本子似乎失去了意义。于是,怀着一种殉葬的悲愤之情,我点燃了这个本子。在我的一生中,我无数次地痛悔当年的这个举动。这个无比生动的人,我有幸在他最精彩的一段时光中与他密切相处,不会有人如此详细地记录他那时的情形,我本是应该为世界保存好这一份证据的。记忆太不完整,也太不可靠,许多生动的细节已经与我的这个本子一起永远消失了。我也痛悔我毁掉了我的全部日记,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整个一个青春啊。在那以后,我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没有历史的人,我的成长中最重要的岁月没有留下任何文字,那个男孩的秘密的悲欢都不留痕迹地化为乌有了,我的存在也因此显得虚幻了。
在世英死后没几天,北大的武斗升级,成为真正的武斗了。在此之前,两派只是通过高音喇叭互相谩骂,或者架起弹弓互相发射石弹。那些弹弓的威力也了得,井冈山人自豪的是从空军弄到了一批韧性极好的橡胶,做成的弹弓射程甚远。但是,我们基本上还能在校园里自由走动。4月下旬,两派在36楼南边的街上发生了第一次正面冲突,双方的队伍都用盔甲和长矛武装起来,展开搏斗。从此以后,井冈山占据的两栋楼就成了真正的围城,我们龟缩在里面,不能越过新北大设立的包围圈。我们这边为了防御,在两栋楼之间筑起了掩护通道,还挖了地道,临街的36楼外侧的围墙打开一个缺口,作为临时的大门,上方挂了一块写着北大井冈山兵团几个大字的横匾。
我们上街都从这个缺口进出,不过仍须小心,因为外面的街面受到新北大的弹弓的火力封锁。更有一层危险,便是他们用望远镜监视着这块街面,发现有人从缺口走出,无论向西还是向东,都会经过他们所控制的某一个校门,他们就会冲出来抓人。我对打派仗的态度十分淡漠,几近于中立,便自信他们会对我手下留情。因此,有一回,我确实要进城办事,就大大方方地从缺口走出,朝东边的公共汽车站走去。然而,在靠近车站时,果然有一个人骑自行车挡住了我的路,接着一伙人冲过来把我抓住了。他们脱下我的外衣,裹在我的脸上,然后把我带到一个地方。我能感觉出这是一个房间,一些人在我旁边说话,其中有几个女生。开始审讯了,问我地道在哪里之类,我嘲笑说,你们不能攻占这两座楼,知道地道在哪里就没有意义,你们能攻占,到时候就自然知道了,何必要问。其实,我没有下过地道,还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完全是出于气愤偏这样说的。当然,招来的是一顿狠打,把我颠来倒去,拳打脚踢。挨打时,我听见那几个女生在清脆地笑,真令我对女性要刮目相看。审讯时间倒不长,我被带到另一个地方,除下蒙在脸上的衣服,我发现眼前站着几个我班的对立派同学,其中有李主庆。李是调干学生,比我年长得多,一向像兄长般对我友好。他说要和我聊聊,我回答说,我不想以俘虏的身份聊,要聊以后再聊。话音刚落,那两个押我来的外系学生怒不可遏,举手就要揍我,被李劝阻了。李依然对我友好,带着沉默的我穿过校园,把我送出了校门。刚回到楼里,我班一个在井冈山总部任职的同学立刻跑来慰问我了。原来,总部对新北大的电话实施监听,听到了抓我的那伙人与我班新北大人之间的通话,已经了解全部经过。他免不了要对我的英勇表现夸奖一番,并且告诉我,因为我班那些人的求情,我才免遭更多的折磨。
其实,我的勇敢完全不是因为忠于井冈山,而只是在受侮辱时的自然反应。当时,守在困楼里的人大多是铁杆分子,也有的是觉得好玩,积极参与拼长矛和打弹弓的战斗,而我连弹弓的胶带也没有摸过,更不用说拼长矛了。人们困在楼里,除了武斗便无事可做,天天聚在一起打扑克或聊天,我对这种环境也已经十分厌烦。因此,在被抓以后,有一位同学建议我住到地质学院去,我就乐意地接受了。当时北京高校的学生组织分成天派和地派两大派,北大井冈山属于地派,而地质东方红是地派的大本营,因此很乐于收留地派的难民。我住在那里的一间学生寝室里,和那些心地单纯的工科学生相处得十分融洽。
在蜗居困楼和避难地质学院期间,我真正不能忘怀的只是一件事,就是郭世英之死。为了发散心中的哀痛,我别无途径,仍然只能写诗。在那些日子里,我写了三十五首诗,结集为《哀歌》,保存下来了。我写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寻找一个声音,我请它不要躲避我,因为已死的活人并不害怕复活的鬼魂。我还写我爱诗,对诗句却毫无兴趣,唯有诗人表达不了痛苦的滋味,我最是熟悉。这些都是当时的真实感觉。世英死后的两个月里,我很少去郭家了,以前去都是和世英玩,他不在了,我又是那样拘谨的性格,再去未免尴尬。但是,我心中真是惦念那一家人,便在6月的一天给郭平英写了一封信,开始了我们之间的通信。在当时的情境中,我们只能用一些革命的豪言壮语来振作自己,而真正的悲痛又是任何语言无法表达的。平英对此比较清醒,不愿意再说空话,便在一封信里提出要求,让我写一写世英在北大时的事情,那是她很不清楚的。于是,我趴在地质学院避难所的床铺上一气写了四天,小32开的纸写了四十二页,寄给了她。二十年后,我考研究生回到北京,平英把这一封长信交还给了我。多亏她的提议,我在印象还相当鲜明时写了这些回忆,还多亏她完好地保存了这些纸片。1976年,我在广西时也凭借记忆写了北大期间郭世英的往事,题作《大学第一课》。现在我把这两份文件进行核对,发现出入倒不大,可见那一段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之深。当然,还是有些出入的,事过十三年的记忆毕竟要比事过五年的磨损得多些。现在和以后我写郭世英时,手头有了这些文字的依据,不必凭空在事过四十余年的记忆中费力搜索,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周国平散文精粹:安静 把心安顿好 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 另一种存在 这个历史挺靠谱 周国平自选集 爱的四重奏 岁月与性情:周国平心灵自传 灵魂只能独行 世界历史很有趣:袁腾飞讲日本史 宝贝,宝贝 人生哲思录 两宋风云 幸福的哲学 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 闲情的分量 周国平论人生 吾师余秋雨 世界历史很有趣:袁腾飞讲美国史 塞北三朝
一等狂兵,回归都市。踩最狂的二代,抽最恶的嘴脸,吻最美的女人。...
家庭破碎,姐姐抛弃,在我最无助之时,出现了一个女孩我与她的故事,也就从这一刻开始。...
1vs1独宠好漂亮的雄兽!好美丽的小雌性!一人一兽四目相对!他跑,她追!她爱,他躲!他被人欺负,她为他欺负别人!她为他受伤,他为她努力变强!男人,我要生崽!—男人红了脸在等等!—还等?黄花菜都凉了!—豹子狮子孔雀兔子银狼老虎狐狸熊个个干瞪眼,个个心中在骂着你不行,让我来!—云起书院正版!拒绝偷盗,转载!月亮家族群①群号码361507683...
这是一个妖气凛然的男子,为了心爱的姑娘,心中的道义,不惜举世皆敌,一路屠神的故事。不一样的热血和传奇,一样的激情和感动,妖夜归来,妖神卫,安在...
搜小说免费提供作者二次元的光的经典小说佩恩的航海新世界之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欢迎光临观看小说火影世界曾经的预言之子长门,在鸣人的感化下终于解脱于火影世界,把接力棒交到了鸣人手中。而火影世界接力棒的交接意味着长门其他世界的新生。六道仙人,在长门用性命换回木叶牺牲人员性命的一瞬间把长门灵魂拉入了异度空间,并将长门以弥彦的形象转生到了海贼王世界。男主佩恩女主小楠。。看佩恩六道于海贼王世界能力的巅峰对决,孰强孰弱,拭目以待!...
美女如云,家贼难防。南大大二学生张子文,某夜悲痛失身三胞胎美女,被逼同居。高中小美妞,南大校花榜七仙子,武当山小师妹卧槽泥马,一念苦修守身如玉的张子文,挣扎着又被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