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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可数的日子（第1页）

“拿破仑传（全新升级版）（..）”！

屈指可数的日子

在拿破仑内心深处，数字与幻想、理智与梦想之间历来的斗争由来已久。斗争的结局将决定他统治世界的历史。

如今，正是在他事业的巅峰；由于与哈布斯堡的姻亲纽带，他的地位得到了巩固。为了这条纽带，他离弃了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发妻；之后又喜获合法子嗣；儿子的出生，给了这个冒险者的王朝巩固的屏障。业已粉碎了国内的阴谋，又明白如何驾驭各党各派，现在他可以像十一年前那样自由地放手去干。那时，马伦哥战役的胜利，保障了法国国内发展所需的安定。诚然，英国尚未被征服，不过俄国看来仍然友好；诚然，西班牙尚未就范；但是欧洲从勒佐至哈默费斯特都与法国结盟（那只是从属于法国的委婉说法而已）。平生最后一次，拿破仑可以无比从容地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如果拿破仑只是个数学家，他就该满足于复兴了的查理曼帝国，在法国领导下的欧洲合众国面前，放弃统治世界的美梦；如果他只是个幻想家，他就会像新时代的亚历山大大帝那样，向恒河进军；英国将只是他入侵印度的借口。可是，拿破仑既是数学家，又是幻想家，因而随时有自我否定、自我推翻的危险。因为作为精明的计算者，他没有掌握那些无法用数字表明的、真正的主要因素——西班牙与德意志境内军人及民众同仇敌忾的情绪，这在只知道军团和大炮的军事指挥者的统计表上，是不会被列入的；而幻想家则应预见到这种民心的背离！

因而，在子嗣诞生，下次作战计划尚未制订的这些决定性年月里，拿破仑的思想游移于这两种基本的冲动之间；整个未来取决于在行动那一刻，究竟哪一种冲动占上风。他的幻想会警告他，不可以触犯众怒，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所擅长的计算则会告诉他，远征东方之路会充满危险吗？要是他在这两方面都出了错，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很可能，他整个前途，整个帝国都将毁灭。

拿破仑感觉到自己的权力日趋成熟，除了前面已提到的两种因素外，第三种因素也已在他内心滋长：宿命意识。过去从未听过或极少说过的话，如今说了出来：“我感觉到自己在被驱赶至未知的目标。但是，只要到达那里，只要我再也没有坚定的使命感，一粒原子就足以推翻我。在此以前，人世间还没有任何力量能对抗得了我。日子屈指可数，时日无多。”

时日确实屈指可数。在这些谶语之中，已隐约看到了某种恶兆，虽然尚不知道在迷途之中他将如何进行。此刻，在走向悲剧灾难的道路上，他内在的视野却模糊起来。他自己还把对俄战争说成“第五幕”，（西方传统戏剧的最后一幕）尽管他对这词语的含义并不完全了解。青年时代的声音又在新交响乐中又响起了。三十岁时，拿破仑在尼罗河畔曾说过：“我已到了万事的尽头。”如今他四十三岁，他在参议院说道：“所有这一切将与我共存；我一死，这一切也将告终。也许，待我死后，我儿子每年能领到四万法郎就很知足了。”

而与此同时，他却热情高涨。自从他认为自己已到了万事尽头的日子以来，自从埃及战争以来，他一直受到宗教信念的引导，认为命中注定自己将成为第二个亚历山大大帝。此时此刻，第一次地，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实现它。难道要让数字去摧毁自己的梦想？而这些数字并不比梦想更有力。当大宰相祝贺他新年快乐时，他仿佛突然青春焕发，答道：“我得学明智些，以便你在三十年后，还能同样地祝福我。”

拿破仑不会更加明智，但却一直都很聪明。当他发现他的商业战争对自己的国家不利时，他不顾自己的禁令，批准从英国进口某些原料和染料：一来由于法国工业急需，二来有些物品就是巴黎所需要的奢侈品。很快，在所有欧洲大陆国家内，几乎所有进口殖民地产品的走私者都大发其财，而这些产品正是皇帝禁止其主要敌人经营的。这些货物以高额利润转售给零售商。这个欧洲最精明的商人岂能容许走私者如此掠夺？他必然要控制这些买卖，于是，他对大陆所有的殖民地商品课以50%的关税，收入归法国国库。同时，拿破仑下令焚烧所有查获的英国毛纺品，这就增加了非法赚钱的机会，人们甘受严厉的惩罚而走私。拿破仑不得不像在西班牙那样开展游击战争，不过，这次他是以贸易的武器与其他商业国周旋。

这就像是一场法令之战。由于巴黎禁止进口一切英国商品，伦敦愤而报复，提高了所有中立国船只进入被封锁港口的许可税。巴黎则采取反制措施，宣布将截击一切前往伦敦或马耳他港的中立国船只。于是，伦敦下令出海的船只悬挂其他国家的旗帜，巴黎则对所有在地中海海域经商的商人实行追击和检查。美国政府禁止公民与欧洲有任何贸易往来，甚至不得与欧洲大陆有私人交往；法国皇帝却承诺只要美国人不去任何英国港口，将给予美国各种政策优惠。这就是扼杀海上贸易所造成的荒唐局面，而拿破仑竟想用这些手段来控制海洋自由！

拿破仑的希望上升了，英国货币贬值，每英镑仅值十七个法郎。英国的银行业萧条，议会中的反对派反对继续进行战争。尽管如此，拿破仑的和平建议还是遭到了拒绝。西班牙的动乱，既是英国强硬态度的原因，也是其后果。

驻扎在西班牙的二十五万法国军队，尽了最大努力，仍未能把威灵顿的三万军队赶出西班牙。在军官和僧侣的带领下，当地的叛乱者不断向法国入侵者发动游击战。皇帝与教皇的龃龉增加了僧侣的仇视。比利牛斯山北麓的法国儿童被教导说，拿破仑是天主的代表；而南麓的西班牙孩童则被告知，法国皇帝是魔鬼的化身；刺杀法国人是顺应天意的德行。

在这如此狂热的国度里，几乎没有什么正规军与法军对抗。拿破仑的将领们不知所措，他们钩心斗角。马塞纳被派往葡萄牙。同时拿破仑收回了约瑟夫的四个省份。当约瑟夫赶往巴黎，要求弟弟收回这一命令时，皇帝宣称：是他的兄长自愿让出这四个省的。拿破仑给每个省安排了一名将军进行管理，另外任命一名元帅作为最高统帅统辖四省。

他果断又坚决地执行古罗马军事统治的体制，由于他册封的几个兄弟，把国家治理得很糟糕，他们的行为令他极度失望。激烈的战争，外加饥饿与疾病，马塞纳被迫撤退。皇帝愤怒地将他召回。

拿破仑最终会认识到他必须亲自赶往现场吗？元帅们，军官们，尤其是军队中的普通士兵，都急切盼望他的到来。他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前往。是他害怕西班牙狂热分子的刺杀？还是国内的阴谋绊住了他？就像那次他在阿斯托加附近驻扎，突然必须赶回巴黎的那样的阴谋？正当他整个帝国处于进退两难之迹时，难道他该陷在帝国的南端？西班牙对他有什么要紧？他选择了早年的老战友马尔蒙，让他去收拾残局，结束战争。

诸兄弟中的第二个国王路易，情有可原地放弃了工作。拿破仑剥夺了他在莱茵河左岸全部的荷兰国土，并坚持取消针对法国的保护性关税；更糟的是，这种严格限制荷兰对英贸易的举措激怒了以航海和经商著称的荷兰人。法国皇帝要他的兄长和二弟在他们所统治的王国内逆民族感情而行事。但他低估了人民感情的力量，以及这两个被迫为王者的荣誉感。派去军事总督，要比派去戴王冠的国王更利于对付民族主义的高潮，军人对所统治的人民可以不负感情上的义务。

路易再也无法容忍皇帝的压制，他让位给次子，自己连夜逃离荷兰王国，去向不明。拿破仑的特工人员在欧洲各地寻找，最终发现他在奥地利。皇帝闻之震怒，但也看到自己应对此负主要责任，因而不准备处分二弟，还派去了自己的御医以看护这个逃亡者；因为路易是借口生病而让位的。在致母亲的信上，皇帝说，已得知路易的下落。“您不必焦急；他这种行径只能以疾病来解释才符合情理。您亲爱的儿子——拿破仑。”

在这位欧洲独裁者所签发的众多信件中，这个附言的措辞十分不同寻常。他习惯于下达命令，发表自己的意见，常令收信者吓得浑身发软。这位逃亡的国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定居在格拉兹隐姓埋名，从事文学写作。他以《玛丽》（又名《爱情之烦恼》）为题，写出了三卷本，讲述他当年的恋情被拿破仑无情干涉而中断的过程。可是当约瑟夫也想步路易后尘退隐山林，不再当皇帝的傀儡国王时，被皇帝的铁腕阻止了。拿破仑认为：这个倾向民主政治的兄长如果在巴黎为非作歹，卷入什么阴谋，还不如仍让他担任名义上的国王和军事统帅。因此，约瑟夫不得不再次过问战争，而又完全不胜任！皇帝为此非常恼火。

家族中最轻浮的成员，热罗姆和波利娜沉溺于风流韵事，缪拉和卡罗利则心怀叵测，成天耍阴谋；大妹埃利兹，关于她阅兵狩猎等方面的报道，充斥托斯卡纳的报纸。皇帝对她的行径倒无可指责，但对她的好出风头则深恶痛绝。他给她写信说：“托斯卡纳女大公做些什么，欧洲根本不关心。”

家族成员中最危险的人，也尚未成为他的威胁。瑞典原来的国王与英国亲善，拿破仑迫使他让位给他的叔父；新国王一心效忠于拿破仑，认为取悦拿破仑的最好办法，莫过于任命拿破仑某个姻亲为王位继承人。约瑟夫妻子的妹夫贝尔纳多特，当年曾在瑞典属地波默朗伦尼亚对瑞典战俘十分友善，因而意外地被选为瑞典王储。实际上，富歇从中耍了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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