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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只有一间屋子的灯火亮着，透过不完整的窗可以向里看。

&ldo;哇，哇哦。&rdo;于锦煜努力斟酌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词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暖黄的油灯光左右摇曳，映着铜镜前微微亮。三尺外是屋子角落染着锈红血渍的寒凉，三尺内是温热的光。白发苍苍的老人披着宽大粗疏的麻布衣，被皱纹和老茧包裹的手微微颤抖而温柔地，在为空气梳妆。

罂粟和精神病是最&lso;廉价&rso;的梦，宗教和故事则是最&lso;体面&rso;的。而这里的人显然在梦与梦的隙间寻得了可以栖身的替代品。

&ldo;三月十五。&rdo;白弈尘冷不丁地传音，&ldo;这个时间点的前后，这片区域可有发生过什么?&rdo;

于锦煜仔细回顾，先是回话：&ldo;这三年没有。&rdo;又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本地方志。

白弈尘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于锦煜取出地方志的这整个过程，他时常震撼于后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粗中有细。

&ldo;找到了，是三十年前。&rdo;被拽到边上角落的于锦煜说，&ldo;三十年前的三月平水城外，霞阳军举兵来攻，天时不利，未果，月中，绕而&rdo;

他突然愣住了，语速渐渐慢了下来：&ldo;绕而行之，自东暗袭。&rdo;

平水城是那个向他求助的人所居的地方，平水城东，就是桃源乡。恐怕那时候，真正的桃源乡就已经在金戈铁骑之下被荡平，不复存在了。桃源乡，竟是前朝的幻影。

&ldo;三月三来桃花开，桃花开来散云霭。&rdo;白弈尘喃喃着先前听来的歌谣。

雁图南递来一个香囊，道：&ldo;今天三月三。&rdo;拆开香囊，里面却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而是被磨成粉末的桃花瓣。

被碾为血沫的桃源乡，生者的愿同死者的不舍汇成了极强的念力，影响了这片桃花林。

之后历年，每逢花开，桃源乡都会短暂美好地沉陷入在三十年前和梦想间的梦乡。

&ldo;锦煜，如果我有办法将火拦在桃花林的边缘，护住城内城外所有人，你能烧尽这片桃花林吗?&rdo;白玉笛已经握在了他手中。

&ldo;可以是可以，&rdo;于锦煜想到方才看到屋里的场面，还有那篝火前的欢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ldo;让不愿醒来的人从梦中醒来，真的好么?&rdo;

&ldo;你忘了平水城吗?不让一切继续向外扩散，只有一把火烧尽这里的梦。从美好的梦跌入破碎且无力的现实是痛苦的，但倘若不从梦中醒来，就永远也无法重建已经是残骸的现实。&rdo;白弈尘只是这样回答。

&ldo;梦与现实，界限真的有那样清晰么?&rdo;雁图南突然开口，蓝白团子落在他的怀里，不断用自己绵软的毛蹭着他的胸口，&ldo;如果一个人一生都活在梦里，梦不就已经成为了他的现实吗?我们以为自己在现实里，又是如何确定自己不在梦里?梦是虚幻的，痛苦却是扎根在现实的。不去解决痛苦，甚至不提供摧毁痛苦根基的可行路径，却去打碎人们的梦，只是徒劳把装睡的人一同拖入烈火中。&rdo;

&ldo;他们恐怕就是这么想的。&rdo;

&ldo;什么?&rdo;

&ldo;所以把整个世界拽入梦中，让世界本身成为梦的倒影。当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梦中的时候，梦本身也在社会这一层面具备一定现实性了。&rdo;或者说这正是他们的宗教信仰，他在内心补充道。白弈尘叹了一口气，如果里面的人们并没有把香囊贩卖到平水城，又或者他们没有将天下都变成桃源乡这般模样的期望，他也许会犹豫更长的时间，&ldo;我们要做的是别的事啊。&rdo;

雁图南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悠悠的笛声带着颤音，如泣诉却非，如忆往昔，如思念遥寄。

水幕冲天而起。

两人眼中是妖冶的桃枝在灼灼烈火中挣扎。

而白弈尘眼里，清浅的粉坠入了炽热的红，空气滚烫得扭曲，那柔光沐浴下的美好村落一点一点融化成了晦暗惨淡如骨灰堆里捞出来一般片片零落的破败残骸。

一切颠倒，剥离，破散，化为云霭。

不远处的屋内，老人手中的木梳落到了地上，哐当轻响。浑浊的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然后那双眼缓缓闭上，再也没睁开。

白弈尘心中也不甚平静，一阙曲罢，持笛的手微微颤抖。你是无法推脱的罪魁祸首。他对着自己问：&ldo;有这样的方法吗。让他们，让天下至少不像这般痛苦。极乐国度，在现实而不是幻梦里能够实现吗?&rdo;

&ldo;至少在战乱中不可能。&rdo;雁图南摇摇头，&ldo;除非能停止战乱。但就我的经验而言，就算昆山这样相对中立的宗派也不会轻易停下掠夺和吞并。很简单，弱肉强食，大潮滚滚向前，停滞者就会被淹没。资源相对有限、灵气日渐稀薄，再加上观点和立场的不同。没有余地留给妇人之仁。&rdo;

&ldo;也不是这么说，&rdo;于锦煜想了想，&ldo;现在各国各派的势力过于不相上下，假使能够有一个联盟能够拥有相对的威慑力，震慑其他宗派，建立相对稳定的规则停止斗争应当是对各派都有利的吧?&rdo;

&ldo;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谁带头停止?你停止了你的敌人趁机攻上来，找谁说理?其次，哪些宗派联手?现在宗派与宗派之间的关系不说血海深仇至少也是有利益纠葛在的，就连邻近的世交清门山和昆山，也少不了纷争。再次，谁做领头人?你也说了势力不相上下，那么那个宗派心甘情愿居于人下，又有谁说得好获得震慑地位和制定规则权力的宗派不会趁此机会偏私向自己的利益?&rdo;雁图南越是往后说，语速快了起来，连珠炮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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